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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回 稚兔蒙多难 骄鹰惹众怒(1 / 1)

司锦号,光阴如梭

青莲街的织机声日夜不息。江五宝个子蹿高了不少,一张脸仍是唇红齿白,透着未褪尽的稚气,人送绰号“小白兔”“江小白”。这名字,正是司家二小姐司红莲的“杰作”。

红莲小姐给学徒们取绰号的兴致颇高:贡布是“恶老鹰”,吴隆仁成了“乌龙人”……学徒们竟以此为荣,常在她院门前探头探脑,变着法儿在她面前卖乖出丑,只为得个二小姐赐的名号。唯独贡布不同。没人敢在他面前叫“恶老鹰”,他也浑然不理会这些无聊把戏。

他听得懂汉话,却总装聋作哑,别人若追问得急了,便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鹰眼直勾勾盯着对方,那目光仿佛带着高原雪山的寒意,直刺入骨髓,盯得人心里发毛,讪讪走开。他的来历,连消息最灵通的樊老大也摸不着底细。来了大半年,不见他在机房呆过一天,学过半点手艺,却常和当家的同进同出,形踪成谜。坊间私下议论:莫非司闵善真属意一个“藏民”当赘婿?当初广收学徒考察人品手艺云云,竟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随着这猜测愈演愈烈,已有新学徒熬不住苦,又觉贡布得了默许,心灰意冷地走了。留下的几个,心里虽然不服,却又实在舍不下那个刁蛮任性又活泼俏丽的二小姐!

秦家铺子静日悠长

“这个二小姐,真是磨人精!”五宝心里嘀咕,司红莲这几日似乎格外无聊,又来“消遣”他了!

“江小白!去街上给我买包糖!”

“小白兔乖,去井边把我掉下去的手帕捞起来!”

“愣着做啥子?你爬上树把那个吵死人的雀窝给我捅下来!”

五宝只埋头磨蹭着不动。红莲见喊不动他,柳眉倒竖,熟悉又精准地掐住他的脸:“你这个‘兔儿’懒得很!本小姐使不动你么?信不信我告你师父去!”

五宝任她把自己的脸掐得通红,垂着眼拉长声音说:“你去告噻!王师傅要我打的纡儿还没做完的嘛!”

话音未落,红莲劈手就将他手里的活计打落在地。五宝慌忙蹲下去捡,却见纡儿已沾了尘泥,心头猛地一紧——王师傅挑剔得很,这下一定会罚他!他又气又急,鼻尖发酸,眼眶登时红了,喉咙哽咽着:“你……你喊哪个去不行?他们都巴不得给你跑腿!非得磨折我?活计脏了,我…我咋交差嘛……”少年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委屈,竟带上了呜咽。

红莲见他哭了,一时竟有些发懵。她咬了下唇,气鼓鼓地骂了句“活该!”,一跺脚,扭头便跑了。

司锦号内宅,闺阁香风

红莲回到绣楼,胸口犹自起伏不定。姐姐司青竹正对窗描着新花样子,闻声抬眼道:“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秦师父家那个‘兔儿’就是个软尿泡!动不动就哭!”

红莲把前因后果跟姐姐一通说,犹自恨地骂一句“哭什么?没出息!”

青竹放下笔,莞尔一笑,温言如春风:“你也晓得的,师傅们待学徒向来苛勒,他打的那些纡儿被弄脏了,必要被责罚的。”

“我就是要磨折他!”红莲愤愤,嘴上虽硬,心底却莫名划过少年泛红的眼眶,“那些‘兔儿’里头,就他癞蛤蟆垫床脚-----软鼓软鼓的!穷筋硬!”

青竹无奈摇头,她晓得妹子性子急,脾气大,倒并非特意捉弄为难人,更像是小孩子的顽劣。

秦家铺子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院子里。秦师父正在廊下打着盹,恍惚听见院里来了人,揉眼起身,却见大小姐司青竹正站在院中,低声与师娘说话。

“秦师父不用张罗,”青竹见他起身,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今日过来,是想请师娘帮我看看花本。”她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角落的纡车旁扫过,顺势在离纡车不远的小杌子上坐了。

秦师父忙回屋去端茶。就在他转身进屋的刹那,听得院中青竹轻轻“哎哟”一声。他赶出来看,只见大小姐已站起身来,脚边是翻倒的细竹筐,沾了尘泥的纡儿滚了一地。

“真是鲁莽,”青竹语带懊恼,俯身便要去捡,“这可怎生是好!”

秦师父连说“不妨事!”

“啥子金贵东西哦!不妨事!大小姐快别脏了手!”秦师娘忙上前拦着。

五宝呆立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想,怎么就那么巧,二小姐打落了我的活计,大小姐又碰翻了纡儿?

青莲街府河畔,日头毒辣

五宝担满两桶水,光着脚颤颤巍巍地走着,为了避让行人,又大又沉的水桶撞在了他的脚杆上,一下子就撞了个口子,血顺着他的脚淌到地上,他咬牙走了几步,在石板路上留下一行“血脚印”。

这一幕被恰巧路过的青竹看到了,上前叫住他问道:

“你是秦师父家的学徒?瞧这一路的血脚印,脚伤哪了?怎么不穿个鞋子呢?”

江五宝一双泥脚抠地,腼腆地答:

“大小姐好!一滴滴小伤,不打紧!穿起个鞋子在这个青石板路上不好跑,容易打滑的嘛!”

司青竹看着他脚上的伤说:

“回去让秦师娘给看看吧!”

江五宝忙摆手连声说:

“不打紧,不打紧!没得事!大小姐慢走哈!”

边说边挑起水桶忙忙地走了。

秦家铺子机停人乏

师娘叫五宝来房里,看了他脚上的伤,给他上了药,还给了他一双新鞋。五宝回房洗干净脚把鞋子套上,大小刚刚好,喜欢得左看右看。

自此,五宝对司青竹于敬重之外,还多了一份感激和亲近。

青莲街各机坊,众口悠悠

众人皆赞司青竹和气稳重,处事条理分明,更难得是她年纪轻轻,挑花结本的手艺已名冠锦官城。

学徒们暗地里编排了一段荤词:大姐为人虽然好,不如二姐生得俏,又爱笑,又爱娇,穿红着锦芙蓉貌,纤纤小手杨柳腰,亲上一口魂都掉......

要五宝说,大小姐比二小姐强十倍!

当学徒并不是马上就能学手艺,在织锦这个行当,规矩多得很。学徒被叫“兔儿”其实就是“三年长工”!这三年里,学徒只能干些打杂的活路。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挑水、煮饭,帮师娘带娃,打扫卫生,做家务,到了晚上,才能帮着师父做些打纡儿、备料的准备工作。要等熬过了前三年,学徒才能开始真正接触到挽科、织科的手艺,到时候,要么学挽花,要么学丢梭。他心里早就想好了,除了丢梭,还要学挽花!以后出师出去帮人做活,丢梭的是“大工”给一元,挽花的只能算“小工”少三文!丢梭的责任大工钱自然高,但如果你不会挽花,大工往往要受小工辖制,那就不得行!

不管别人来这儿是干什么,他江五宝就是来学手艺,将来要当“大师傅”的!大师傅的工钱,是学徒的一倍咧!

秦家铺子机工众生相

机坊请的大师傅都是“大爷”,“大爷”们都随便使唤徒弟。每回到了吃饭的时候,徒弟要搬好桌椅,给各位“大爷”把饭舀好再要恭恭敬敬地请他们上桌,不能轻慢。

“大爷”们对饭菜不满意就会抱怨:

“秦嫂子你看看这都是些啥子菜?清汤寡水的让人怎么吃?五宝!去街上给哥几个端碗肥肠来!”

等五宝气喘吁吁地端着菜回来,才端起碗,“大爷”们就在旁边催:

“人家都下桌子开工喽,你还在吃,你师父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

江五宝心里一急,冲到水缸边,舀一瓢冷水泡饭,忙着把饭扒拉进嘴。“大爷”们在旁边看着他吞饭的样子大笑

“你们看这个‘兔儿’吃水饭!”

“你晓不晓得鬼才吃水饭!”

“哈哈……”

师娘在旁边看不过眼,让他日后进厨房来陪自己吃,五宝不干!说自己是男人,就要和大家伙一起在外面吃!

渐渐地,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手脚勤快脾气好的娃,他每天最爱在饭桌上听大家聊天,机坊老师傅个个都是“摆龙门阵”的老把子,他听得入神,张着的嘴一直合不拢。

司锦号内宅斗气冤家

众人只瞧见司红莲欺负学徒“江小白”,却不知道二小姐这些天赌气找恼,真正为的却是那个贡布。

这个贡布不知给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允他随意出入内院书房;更过分的是除了司闵善,他不向任何人行礼问安。爹爹与他时常外出,短则一日,长则数日,行踪飘忽,连家人也瞒得严严实实。

红莲自幼被上下娇宠逢迎,何曾受过这等视若无睹的冷落?起初只觉这异乡人新鲜,然而日复一日,那人居然敢无视她的存在,骄矜如她,哪里按捺得住?一心要“拿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偶然听说他弹弓使得出神入化,指哪打哪,从不落空,红莲便命人去唤贡布来。

“喂!窗边那窝雀儿吵得我脑壳疼!你去给我打下来!”红莲倚着绣楼的雕花窗棂,居高临下地命令。贡布立在庭院石径上,身形笔直如山岩,恍若未闻。

一股血直冲脑顶!红莲粉脸涨得通红,“咚咚咚”提裙冲下绣楼,一路疾奔到他面前,仰起头竭力与他那双深陷的眼窝平视,声音因用力而尖利:“喂!你聋了么?我叫你把树上那些雀儿打下来!”

贡布低下头,深褐色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波澜,如同亘古死寂的寒潭水,映着她因激动而扭曲的小脸,连眉毛都没动。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将红莲笼罩在阴影里。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的、像是雪后松林又混合着一丝凉意的陌生气息。这彻底的藐视瞬间点燃了她最后一丝理智。“我叫你装聋!”红莲怒极,想也不想,探手就去抢夺他腰间那柄弹弓!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那牛角弹弓的瞬间,贡布猛地侧身!动作快如鬼魅!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如同出洞的毒蛇,瞬间扼住了红莲纤细脆弱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整个提离了地面!

那一刹,时间凝固!

那双如同凝固琥珀般的深褐眼眸,骤然收缩成两点针尖般的、属于猛禽的冰冷竖瞳!眼底不再是死寂,而是炸裂出骇人的、混合着暴戾与千年冰霜的星火!他金刚怒目,紧咬牙关,下颌线条绷紧如拉满的硬弓,周身散发出如同捕食者锁定猎物、要将对方撕碎的恐怖威压,是真正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红莲如同被掐住颈子的小猫,所有娇纵蛮横瞬间被巨大的惊恐碾碎!她养尊处优十六载,何曾直面如此凶险?喉咙剧痛,呼吸断绝,她徒劳地踢打着去抓挠那手臂,纤细的指头却连对方的袖口都挠不到。濒死的恐惧压倒一切,她只能用尽力气去掰那扼住咽喉的铁腕——纹丝不动!那手腕坚若磐石,只需他五指稍一发力,便能轻易折断她这不堪一握的颈骨!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小脸瞬间惨白如纸,那双曾经刁蛮、此刻惊惧的眸子,清晰地映着贡布眼中的杀意。两人的距离近得彼此呼吸都清晰可闻——他沉重滚烫的吐息,她绝望窒息的气流。冷汗瞬间浸透了红莲的后背。原来生命如此脆弱,原来真正的蛮横,是无声的暴力,是她所有依仗都化为一捅就破的泡沫。她甚至读懂了那双怒目里的含义:他在警告——不可触碰他的逆鳞!

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意识即将沉没的前一秒——

忽然,扼住喉咙的力道骤然消失!

红莲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捂着火辣剧痛的脖颈,剧烈又贪婪地大口喘息,呛咳不止。

贡布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眼中那炸裂的凶光如同幻觉般迅速褪去,复归古井般的沉寂,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声沉缓,碾过碎石,也重重碾在红莲惊魂未定的心上。

绣楼凭窗之处,目睹全过程的司青竹,素手紧抓着窗棂,指节泛白。她眉头深锁如结冰的川壑,目光凝重得能滴出水,紧紧追随着贡布消失在院门口那高大沉默的背影,心中警铃尖锐长鸣。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百倍!

长兄遽然离世这一年来,司青竹以纤弱之肩勉力支撑,协助父亲打理着偌大的家业、掌管府内繁杂事务,堪称父亲的左膀右臂。府中人、事、物,在她温婉却有力的统筹之下井然运转——唯独贡布,成了一个例外。父亲三缄其口,对任何人都不透露这个贡布的来历行踪,其人可直入父亲书房。如今亲眼目睹贡布凶戾如魔的一面后,青竹心中的不安与疑虑已膨胀到极致。

那个人,浑身缠绕着血腥与神秘。父亲可知家中的是一头何等凶猛的恶兽?他将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异族留在司家究竟是何缘故?!

司锦号书房密谈

青竹带着满腹的忧思来找父亲

这位“司锦记”蜀锦织造的第九代掌舵人,此时,正眉头紧锁,听着小女儿红莲哭哭啼啼地控诉贡布如何野蛮难驯、如何不守规矩、如何对她无礼、以下犯上……

哄走了红莲,司闵善心中苦笑叹息。他无法向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透露贡布的来历。此人带来的固然是麻烦,更关乎司家百年基业兴衰存亡的秘密,还牵涉到与儿子那个不为人知的生死约定。

因此,即便连自己最信任的青竹也说贡布来历不明,行事野蛮,不宜久留,他也只是点头说:

“晓得了,我会让人盯着他,爹今天要交待你一件大事!”

青竹看爹爹的神情,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遂屏息细听。

司闵善自身后取出一个密匣,打开后,取出一块残破的、黑乎乎的布在案桌上展开,示意青竹来看。

青竹低头看这岁月悠久,被油脂浸润过的麻葛织物,上面绣着一组奇特符文和许多动物的图案,居中的是一条长着翅膀的蛇!

司青竹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图样,大为震惊。

“青儿,我要你将此符图纹样织成锦,制成圣袍,好让你大哥还魂!”

青竹惊诧地看着爹爹那近乎癫狂的模样,看来爹爹对大哥的突然离世还是难以释怀,“还魂”一说固然荒诞,但助爹爹达成织锦心愿或许能予他安慰。

“只是……何为‘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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