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由灵霄转述给穆辞盈时,她戴了面纱,面无表情地立在窗边。
“阿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灵霄的神情有些沉重,怏怏不乐地垂下了头,隐下了晦暗的目光。
“不如何办。”
穆辞盈转过身,心底对容九旒仅存的那么一点正面的影子,消失了。
宫殿外,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显示有人前来。
殷将时是为首的那一人,眉头紧蹙,紫袍白发的国师只落后他半步,左右还跟了两个道童。
国师还未进殿,声已至:“妖孽,还不拿命来!”
穆辞盈不觉得自己要死,更没打算求饶。
宫殿的门“唰”地闭拢,幽然却空灵的仙气充斥了整个大殿,碧色的光芒大作,将人全部圈进。
殷将时只是神情更加凝重,而那国师却变了脸,恭敬有加地问道:“不知哪位仙……”
他话还未彻底说完,就见剑锋直逼面门处的弱点,竟一时之间避无可避。
刚一出手格挡,却发觉剑锋只是虚影,而一根细针已经穿透了他的手背,立时间有蜿蜒的枝干疯长,顺势捅穿他的胸膛,取出了心脏。
而后仙气散,只余留国师胸膛处空了大洞,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那疯长的枝干则在霎时化为一颗种子,连同那枚心脏,被穆辞盈张口吞入腹中。
面纱掉落在地,她脸上的伤口随之慢慢愈合。
殷将时和灵霄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同时上前。
“阿音!”
“阿姐!”
一个神色复杂难辨,另一个懵懂又惊喜,简直恨不得立刻叉腰笑出声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又是异口同声。
然后殷将时问得更是不依不饶。
穆辞盈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压根就没告诉过他。
他只能依照着她模棱两可的话,在国师举出天下大义的旗号时,选择靠在“大局”的一边,赞同国师亲自收妖。
尽管一切都令他相当惊喜,但这种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穆辞盈并不急着答话,在施法让国师的身体愈合后,又出剑在他连同那两个道童身上,劈了过去。
做完这些后,她平静地说道:“君上,传令下去。容九旒罪大恶极,杀害国师及众臣民,通缉容九旒,令天下人共击之。”
殷将时没想到她变卦这么快,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吗?”
“喜欢?”
穆辞盈微哂,反问道:“让他安然睡于我的寝宫内,就是喜欢了吗?君上怎会这么天真?这般行径,可不像是能成大事之人啊。”
她很好地隐藏了心底的不悦,尤其殷将时揭穿她心底对于容九旒的那一丝幻想。
她以为他善良正直,却不想他也一样,只是那些神仙的走狗罢了。
好在,她没有将所有的计划,都全数放置于容九旒身上。
至于殷将时和灵霄……她同样不能信任。
所有人都充当她的棋子走下去,总比所有人都拿她当趁手的武器要好得多。
穆辞盈再度看向殷将时,催促道:“您还不打算下令吗?是想让容九旒进宫,趁早取了你我的项上人头?”
符箓一事,终究是在容九旒那处遭受了挫败。
她运用菩提树吞噬一道、所衍生的特性,借助国师那一颗玲珑心恢复了些许实力。
可是还不够。
她要抓紧些,至少不能够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我会去”,殷将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要问的话,吞了回去,又道,“你受了伤,行事到底不便,我会让殷寂野来你殿外听令。”
穆辞盈看出了他的防备,却没在意,只淡淡地说道:“君上看着办吧,我没什么意见。只希望,你要斩草除根,把国师府里那些弟子处理个干净。”
她并不急着问殷将时索要心脏,倒是殷将时主动提起:“他们虽是修行之人,却比国师差了不少。首恶已除的情况下,他们不难对付。
我很快,就会把他们的尸身送来。阿音,你且放心。”
殷王室的人,经过数代的繁衍,都生就了一副好相貌。
尤其殷将时贵为王君,更显得骨重神寒,有大日如怀之相,威仪赫赫。
这样的人低下身段,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灵霄就被他唬住了,目送着殷将时走出后,转身扯住了穆辞盈的衣袖,双目中满是崇拜之色,赞道:“阿姐好生厉害,不仅帮阿音姐报仇雪恨,还让君上着迷呢。”
穆辞盈有些意外,随后板起脸,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妖:“他对我言听计从,不是钟情于我,而是由衷的敬佩。”
“啊?”
灵霄懵懵懂懂,瞠目结舌,又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他向阿姐展现出风采,不等于是将华美漂亮的羽毛给阿姐看吗?
这就是有意讨好啊,最起码是勾引。阿姐如若有意,便可同他春风一度。”
情窦未开却见过年长妖类风花雪月的凭霄雀,说得相当肯定。
穆辞盈对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为了防止容九旒捣乱,她特意支开了他,否则此刻岂不是要再多上一个情夫?
她不欲再就此事,与灵霄继续纠缠下去,只胡乱编造道:“你阿姐我,这般的人物,怎能轻易爱上别人?
他须得有玉骨秀横秋之姿,世无其二之殊,还要有匡扶世间的大志向。最重要的是,他要为我这个恶人掏心掏肺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一来……”
灵霄忍不住接了嘴:“如此一来,阿姐便会喜欢上他了?”
“不”,穆辞盈果断否决道,“我会收殓他的尸骨,埋在我的床底下,日日夜夜地怀念着他。”
“哇,阿姐真是痴情。”
没经历过情爱的凭霄雀,立刻发出惊叹。
妖类死了配偶,再寻好几个,都是常有的事。
记着,比一切都重要。
灵霄把穆辞盈的这番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寻一个这般的郎君,把他尸首永远珍藏。
她脸上那种羡慕向往的神情太过明显,看得穆辞盈有几分难言,隐隐觉得自己有教坏了小孩子的限制。
可是转念一想,这般心有凌云志的正义之士,怎么会爱上妖女,生死相许呢?
正因为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也算不上错。
穆辞盈这般一想,便理直气壮起来,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行了,我累极了。你先回宫歇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