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H大校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路灯昏黄,将道路切割成明暗相间的孤岛。西北角那片区域,更是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中,仿佛被校园刻意遗忘。
林毅站在一栋爬满藤蔓、墙皮斑驳脱落的四层老楼前。这就是传说中的旧实验楼,废弃多年,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化学药剂残留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即使是盛夏的夜晚,站在这里,林毅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呼…”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处的气旋缓缓转动,带来一丝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握了握后腰别着的半块板砖(心理安慰大于实际),又摸了摸胸口的桃木牌。
十点半整,一道手电光柱从旁边的小门房晃了出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面容愁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李老师。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背有点驼,眼神浑浊,带着长期熬夜的疲惫。
“林毅?”李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老师,是我。”林毅连忙上前。
李老师用手电光上下扫了扫林毅,重点在他腰侧(运动服掩盖下)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跟我来吧。”
他推开实验楼锈迹斑斑的侧门,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陈年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李老师的手电光柱是唯一的光源,照亮脚下布满灰尘和碎屑的水泥地面,以及两边紧闭的、油漆剥落的实验室木门。
“工作很简单。”李老师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楼道里回荡,带着回音,“每天晚上11点、1点、3点、5点,各巡逻一次,从一楼到四楼,每个楼层走一圈。主要检查有没有窗户被风吹开,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异常气味。”他在“异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异常…是指?”林毅试探着问。
李老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昏黄的手电光打在他愁苦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就是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听到不该有的声音,看到不该有的影子,或者…突然感觉很冷,心慌。”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毅,“小伙子,我知道这工作听着邪乎。学校后勤处挂着这个岗位好几年了,来试工的不少,能坚持三天的没几个。你要是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工资结今晚的。”
林毅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到那200块和空空的口袋,眼神反而坚定了。“李老师,我不怕。该怎么做,您吩咐。”
李老师看了他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逞强的痕迹,但林毅眼神平静(装出来的)。他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个老式的强光手电筒和一部对讲机。“拿着。手电省着点用,电池不便宜。对讲机调到3频道,有事呼叫我,我就在旁边门房。记住,看到什么都别慌,别乱跑,更别进那些锁着的实验室!实在不行就退出来!安全第一!”
交代完,李老师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楼里多待,转身就回了门房,留下林毅一个人站在漆黑、死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楼道入口。
“呼…”林毅握紧冰冷的手电筒,打开开关,一道明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给了他些许安全感。他看了看表,10点50分。离第一次巡逻还有10分钟。
他没有干等,而是开始尝试调动丹田的气旋,将那股微弱的暖流缓缓导向双眼和双耳。这是他在图书馆一本讲“道家基础导引术”的破书上看到的模糊说法,叫“明目聪耳”,据说能提升些许感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
气旋流转,暖流如同细丝般艰难地攀上头部。林毅感觉眼睛微微发热,视线似乎…清晰了一点点?耳朵里也传来一阵微弱的嗡鸣,随即,周围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风声、虫鸣、远处水管的滴答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仿佛从墙壁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林毅头皮一炸!瞬间关掉了“明目聪耳”!这技能太坑爹了!好的没听见,先听见“坏”的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气旋力量收回,集中精神在身体感知上,保持警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着神经。
11点整!
林毅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光束坚定地照向前方黑暗的楼道。他迈开脚步,踏入了旧实验楼一层。
巡逻比他想象中更煎熬。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手电光扫过布满灰尘的仪器残骸、破碎的玻璃器皿、墙上模糊不清的化学公式挂图…一切都透着荒废和死寂。偶尔一阵穿堂风吹过,破损的窗户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都能让林毅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严格按照路线,走完一层,除了灰尘和死寂,并无异常。他稍稍松了口气,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是木质的,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就在他走到楼梯转角平台时——
“哒…哒…哒…”
一阵清晰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突兀地从二楼走廊深处传来!
林毅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手电光猛地扫向二楼楼梯口!那里空无一物!
声音还在继续!“哒…哒…哒…”不紧不慢,由远及近,仿佛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正沿着二楼的走廊,一步步向他所在的楼梯口走来!
“谁?!”林毅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握紧了板砖,另一只手摸向胸口的桃木牌。
无人回应。只有那清晰的“哒…哒…”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楼梯口了!
林毅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他想呼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调动金光,但那种生死关头的爆发感根本酝酿不出来!
就在那脚步声仿佛已经停在楼梯口,下一秒就要出现的瞬间——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如同炸雷般从一楼某扇破窗处传来!紧接着是野猫打斗撕咬的混乱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属于“活物”的噪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二楼那诡异高跟鞋声营造的恐怖氛围!
“哒…哒…”声戛然而止!
仿佛从未出现过!
楼道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林毅粗重的喘息声和楼下野猫的嘶鸣。
林毅大口喘着气,感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死死盯着二楼楼梯口,手电光柱来回扫射,那里依旧空荡荡。刚才那声音…是幻觉?还是被猫叫惊走了?
他不敢再上二楼了。第一次巡逻,就以他连滚带爬退回一楼大厅告终。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还在咚咚狂跳,握着板砖的手心全是汗。
“妈的…这钱真不好挣!”林毅暗骂,对“特殊环境”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这还只是声音!要是真看到点什么…他不敢想。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1点的巡逻,林毅硬着头皮又走了一遍一楼,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再没听到那高跟鞋声。3点的巡逻,他尝试着只在一楼和楼梯口附近活动,依旧平静。
直到5点,最后一次巡逻。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黑暗开始消退。林毅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不少。他例行公事地走完一楼,准备收工。
就在他经过一楼走廊尽头一间虚掩着门的废弃储藏室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将手电光扫了过去!
只见储藏室布满灰尘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半透明的女性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形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消散,但那条黄裙子却异常清晰。
林毅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后退一步,手电光死死锁定那个背影!
黄裙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过身来!
林毅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想象到一张惨白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他兜里的老旧手机闹钟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如同惊雷!
那黄裙身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身形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下一秒,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角落里飞扬的尘埃。
林毅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又看看手里还在疯狂叫唤的手机…5点整的闹钟。
“……”他默默关掉闹钟,后背的冷汗凉飕飕的。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