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都城外,花瑶镇。清溪潺潺横穿小镇,溪流两侧绿树成荫。镇舍依水而筑,青瓦白墙错落有致。小镇上居住的大多是市井商贩和朴实农人,少闻喧嚣纷扰。四时轮转,花开花落,小镇安然祥和,不染尘嚣,长存清宁。
临近晌午,一只雀鸟掠过庭院,忽地收翅,落在少女的雕花木窗窗台上。
雀鸟歪头打量着屋内片刻,再跳跃步子行至屋中。大致是寻不到什么,雀鸟最终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振翅离开了。
方予璃于半梦半醒间,听闻一些声响,突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慵懒地瞧了瞧窗外,发现此刻天色已全亮,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下斑驳光影。她索性起身,揉了揉眼睛。
今日,与过去几日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自己好像睡过头了,依照阳光倾斜的角度辨认,此时应已接近午时。
方予璃照常起床,洗漱时发现手臂碰水后总一阵一阵的刺痛,抬手看了看刺痛的地方,不知怎么划了一道伤痕。
这不禁令她回忆起昨晚的梦,她记得梦里自己在竹林好像是划伤过手臂……
兴许是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划伤了,然后大脑给自己以此编了个梦罢?
此时,屋外的阳光漫进来更多了些,照着屋内四周都亮堂了起来,窗外的春蝉鸣叫不断,雀鸟在窗外叽叽喳喳,整个春末晌午的景色,静谧而祥和,格外让人心安。因此,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很快被方予璃抛之脑后。
洗漱,梳妆完,方予璃从庭院,过长廊,再来到前厅,她想要找些消炎的药膏和纱布。悠闲踱步至前厅,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天的前厅显得格外明亮,阳光从屋顶照下,在前厅的中央投影下来一个光圈……
不对……
前厅的中间位置……
怎么可能会有太阳光?!
方予璃蹙眉,循着光照下来的方向望去——
“妈耶,好大一个窟窿!”方予璃下意识便脱口,正疑惑为何会造成屋顶破漏,刚一低头便瞧见屋顶窟窿之下,一俊俏男儿正扶着腰,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她定睛瞅了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弟方予陌。
“我靠!什么情况?”方予璃更摸不着头脑了,疾步上前关心道。
“我靠?什么‘我靠’?是什么东西?”显然方予陌的注意点偏颇了,他完全忽略了她的关心,好奇发问。
方予陌并不知道他这姐姐实际上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姐姐,自然不能理解方予璃的一些口头禅。在他这边看来,他这姐姐,近日说话总神叨叨的,动不动就会蹦一些以前没听过的词,让他好生不明白。
当然,眼下也不是他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
“姐你先别我靠了,我摔到腰了……”方予陌扶着腰,可怜兮兮地求她心疼。
方予陌比方予璃年小两岁,和方予璃样貌上有几分相似,精致五官,白皙肤色。这家伙人脉不错,据说他们方家才从外地搬来这花瑶镇两个月有余,方予陌就已经把临近的聿都里外都摸了个透彻,上到江山社稷王权贵族,下到鸡毛蒜皮黎民百姓,几乎可以做到问无不答。
平日里方予陌总没大没小地,没把方予璃当姐,调皮时会偶尔喜欢在姐姐面前嘴上占上风。不过他品性不坏,有好事是会第一时间和方予璃分享的,自然,受了伤也会第一时间找姐姐求安慰。
“好疼啊……”他苦着脸,声音怨艾。
“知道疼还上蹿下跳,把屋顶弄这么个窟窿,爹知道了也得揍你一顿!”说着,方予璃还不忘戳了戳她弟的痛处,惹得方予陌连连叫苦。
“姐别闹,真疼!”方予陌求饶道。
见他的苦瓜脸都快皱成团了,方予璃便不再和他玩笑,进里屋给他拿来了药酒。
方予陌毫不避忌就褪去了上衣,方便方予璃给他上药。而方予璃毕竟也不是他真正的姐姐,此刻盯着他的光着的上半身,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姐。”
“没事,没事……”方予璃尴尬笑笑,遂拧开了药瓶。
尽管感到有些尴尬,方予璃还是用指尖蘸了些药膏,涂抹在方予陌腰间的淤青处。
“爹出门了?”她一边帮忙擦药,一边问道。
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家里忙碌的时候,她爹方知会带着一些茶役在偏院赶制茶,多少会有些声响。可今日却很奇怪,前厅这边完全听不到任何一些偏院的声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茶役。
连她爹也没见着影子。
况且方予陌敢闹那么大动静,正也就说明这一点——他们爹不在。
“他老人家出远门了,说是要去鹏水城,得下月才回……”方予陌回答道,顿了顿,犹豫片刻才再启声,“对了姐,聿都临贵芳有生意,咱家接不接?”
“怎问起这个事情来了?”方予璃感到奇怪,下意识反问道。
家里的生意,一般都是他们爹方知和伙计在打理。
“鑫叔早两天就不见人影了,今早上我去问了街口的董大娘,说是他家里有急事,要回去看看。”
难怪偏院也没了声音。
“我们方家本就不是富裕之家,既有生意,肯定是要做的。”方予璃随口道。
方予璃并不了解自家和临贵芳的关系,想着有人要买茶叶,就卖他便是。
实际上,方家在花瑶镇落脚两月有余,临贵芳大当家就不少前来商议,但都被方知婉拒了。
方予陌也未将实情告知她。
一来,他并不知晓自家姐姐对此事全然不知情;二来,依他的性格,即便知晓姐姐不明其中缘由,也会选择隐瞒于她。
毕竟聿都临贵芳之名,早已传遍聿都内外。无论是朝中新贵欲寻攀附之机,还是富贾一方的商人欲结权贵之缘,均以能入此楼为荣。更别说寻常百姓对临贵芳的向往,许多人更是觉得,仿佛自己能窥得那楼中一角繁华,便是沾了半分贵气。
而方予陌,他做梦都想要进聿都御猎司谋职,自然有结交权贵之意。再者,坊间和他平日交往甚多的那些朋友,对临贵芳的描述神乎其神,他亦想亲眼瞧瞧,长长见识。
因此,若是有机会能进去一趟,方予陌定是不想错过的。
“可咱爹不在,这可怎么整?”方予陌明知故问。
“啧,确实哦……现在家里就剩你我了?”方予璃皱眉。
“没错,就只剩我们姐弟两相依为命。”方予陌故作正经,“姐你是知道的,若我一人前去也不是不行,但如若我今日来不及赶回来,姐你就得独自一人守着大屋,我不放心。”
“没关系啊,我不怕。”方予璃下意识就回道。
言语间,药膏已经涂抹完,收拾好东西后,她拧开了另外的药瓶子,方予陌瞧了瞧她露出的手臂,发现上边赫然存着一道巴掌大的伤痕。
他没问什么,顺手接过方予璃手里的纱布,娴熟地为他这姐姐处理着伤口。
方予璃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只觉得这些天待在花瑶镇,这里民风淳朴,邻里大家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的样子。
“这可不行,姐你得跟我一起去。”方予陌一边给他姐的手臂绑上纱布,一边摇摇头,故作郑重其事地说道。
说担心他姐,确实也是担心,但更多地是希望他姐陪他一起去。对于生意往来的算数之事,他姐向来比他精明。
方予璃虽不解,但也没坚持,想来自己待在屋里也闷得慌,出去走动走动不是坏事,于是便应了对方的请求,两人去偏院收拾了一阵,将茶叶搬上马车,便扬鞭策马,朝聿都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