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的空气,仿佛被苏攸晚那“三秒拆环”的惊天操作彻底凝固、煮沸,又再次冷却。丝竹管弦依旧,珍馐佳肴飘香,但所有人的心神,都难以从那角落素衣身影带来的巨大震撼中抽离。
“拓扑学”三个字如同魔咒,在低声的、压抑不住的议论中反复被提及,带着敬畏、恐惧和深深的不解。周文远崩溃离场的背影,更是为这场“宫宴奇观”增添了几分荒诞与警示。
苏攸晚安然坐在角落,小口啜着清茶,仿佛置身事外。只有她自己知道,大脑正如同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高速运转,分析着殿内每一道目光、每一丝情绪波动,评估着潜在风险。宫宴,这盘大棋,才刚热完身。
然而,总有人不甘心沦为背景板,更不甘心被一个“没落侯府之女”用“奇技淫巧”狠狠踩在脚下。
几个平日里以周文远马首是瞻、自诩饱读诗书、精通数术的年轻宗室子弟和官宦子弟,聚在一起,脸色铁青,眼神交流间充满了愤懑与不甘。他们无法理解拓扑学,更无法接受苏攸晚用他们完全陌生的知识体系将他们信奉的“祖宗智慧”踩在泥里。
“妖法!定是妖法!”一个瘦高个子弟低吼,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什么拓扑学?闻所未闻!定是用了什么江湖障眼法!她苏攸晚一个闺阁女子,能懂什么高深学问?”
“不错!九连环解法繁复,岂是蛮力可破?定有蹊跷!”
“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仗着些旁门左道,折辱斯文!”
“得让她现出原形!得在真正的‘才学’上压服她!”
几人越说越激动,眼神也越来越亮。最终,目光聚焦在一个穿着靛蓝锦袍、面容略显刻薄、以心算和记忆超群闻名的宗室子弟萧明德身上。
“明德兄!论数术根基,论记忆之能,在场谁人能及你?”一人怂恿道,“不若你去考考她?就用最基础的!最考验真功夫的!”
萧明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也正有此意。他不信什么拓扑学,他只信自己苦练多年的本事!他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用最堂堂正正的方式,撕下苏攸晚那层神秘的面纱!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大步走到殿中,对着上首方向(皇帝皇后仍未至)以及周围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方才苏小姐巧解九连环,令人大开眼界。然,数术一道,博大精深,基础尤为重要!《周髀算经》、《九章算术》,乃我华夏数术根基,其中‘径一周三’之理,更是开天辟地之智慧!今日宫宴,不若我等以这‘圆周率’为题,切磋一番,以彰我朝文风鼎盛,后辈勤学?”
他刻意避开了“拓扑学”这个敏感词,将话题引向更古老、更基础、也更被主流认可的“圆周率”。殿内众人闻言,精神都是一振。对啊!圆周率!这才是真正考验数术根基和记忆力的硬功夫!看你苏攸晚还怎么取巧!
“明德公子所言甚是!”
“圆周率,此乃真才实学!”
“看她还如何故弄玄虚!”
支持的声音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被苏攸晚“降维打击”得有些懵的才子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萧明德心中得意,目光如炬,直射角落里的苏攸晚,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苏小姐方才手段‘奇诡’,令人‘叹服’。不知对这最基础的圆周率,可敢下场,与在下以及几位同好,切磋一二?我等也不为难苏小姐,只需背出圆周率百位即可,权当为宫宴助兴!”他特意加重了“百位”二字,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傲然。
百位!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圆周率(π),3.1415926……无穷无尽,背诵其位数是公认的考验记忆力的试金石。寻常才子能背出十几二十位已属不易,能背出五十位便是罕见的天才!百位?那简直是传说中的境界!萧明德敢提出百位,显然是有备而来,对自己信心十足!他这是在用最“正统”的方式,逼苏攸晚在“基础”上现原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苏攸晚。连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萧玄弈,此刻也微微抬起了眼帘,冰冷的眸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萧景宸则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圆周率?这个考题,倒是“安全”。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是只会些歪门邪道。
压力,如同实质般涌向角落。
苏攸晚放下茶杯,缓缓抬眸。
她的眼神扫过萧明德那副“我要用正统碾压你”的嘴脸,再扫过他身后那几个摩拳擦掌、等着看她笑话的“同好”,最后落在殿内那些或期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戏的目光上。
百位?她内心OS瞬间炸屏:“就这?连π的小数点后开胃菜都算不上!你们老祖宗祖冲之算到第七位(3.1415926)就名垂青史了?要是知道后世有个叫‘Chudnovsky算法’的东西能算到万亿位,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拿百位来考我?够塞牙缝吗?!”
一股属于顶尖学霸的、被低端题目冒犯到的、带着点“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的傲娇小火苗,噌地一下在她心底燃起!
她站起身,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却仿佛披上了无形的、由无数数学公式编织而成的战袍。她走到殿中,与萧明德相对而立,姿态随意,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挑衅:“百位?萧公子确定只玩这么点?会不会……太没挑战性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
轰——!
殿内瞬间哗然!
“狂妄!太狂妄了!”
“百位还嫌少?她以为她是谁?!”
“故弄玄虚!定是虚张声势!”
“看她待会儿怎么下台!”
萧明德脸色一僵,随即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太没挑战性’!苏小姐口气比本事大!那依你之见,背多少位才够‘挑战’?”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苏攸晚歪了歪头,露出一抹人畜无害、却让萧明德心底发寒的微笑:“既然萧公子如此盛情,那不如……我们玩点大的?从百位开始,我背,你们听。错一位,算我输。如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明德和他身后那群“同好”,语气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哦,对了,不限位数,我背到你们喊停为止。”
不限位数!背到喊停为止!
整个麟德殿,彻底失声了!
连丝竹声都仿佛被这狂妄到没边的宣言惊得停了半拍!
疯子!这女人绝对是疯子!圆周率无穷无尽,谁能背到喊停为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在……玩火?!
萧明德和他身后那群才子,脸都绿了!这哪里是切磋?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对他们引以为傲的“正统才学”最极致的蔑视!
“你……你简直……”萧明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攸晚,话都说不利索。
“怎么?不敢?”苏攸晚挑眉,眼神清澈无辜,“怕听太多,记不住?还是怕……听到你们认知之外的世界?”
这轻飘飘的两句反问,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萧明德等人的脸上!
“背!”萧明德几乎是嘶吼出来,双目赤红,“苏攸晚!你背!我倒要看看,你能背出多少位!错一个,我要你跪地认错!”他已经彻底被激怒,失去了理智。
“如你所愿。”苏攸晚唇角微勾,那笑容,如同冰雪初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锋芒。
她微微阖上眼,一秒。
再睁开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无穷无尽的数字星河!
“3 .”清越的女声响起,不高亢,却异常平稳清晰,穿透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萧明德等人立刻竖起耳朵,死死盯着苏攸晚的嘴唇,大脑飞速运转,准备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错误!
“1415926535 8979323846 2643383279 5028841971 6939937510…”
苏攸晚开始了。
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如同最精密的钟表,每一个数字都咬字清晰,毫无滞涩。更可怕的是,她背诵的姿态!
她甚至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放空,又似乎穿透了殿宇的穹顶,望向了宇宙深处那永恒的数学真理!她的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极轻微地弹动一下,仿佛在敲击着无形的键盘,又像是在模拟着某种高速运算的轨迹!
“5820974944 5923078164 0628620899 8628034825 3421170679…”
数字如同奔腾的江河,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流淌而出!
十位…二十位…五十位…八十位……
萧明德和他身后的才子们,额头开始冒汗!他们的心算和记忆力,在最初的几十位还能勉强跟上、核对。但随着数字的洪流越来越汹涌,他们的脑子开始发胀,记忆开始混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一百位!轻松越过!
苏攸晚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平稳如初!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清越的女声,如同神谕般,念诵着那串仿佛无穷无尽的数字!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震惊!无以复加的震惊!
如果说“三秒拆环”是颠覆认知,那么此刻这行云流水、毫无迟滞的圆周率背诵,就是彻底的、碾压性的、令人绝望的智力鸿沟展示!
“8214808651 3282306647 0938446095 5058223172 5359408128…”
数字还在继续!早已超过了萧明德设定的“百位”目标!而且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萧明德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身边的“同好”们更是面无人色,眼神涣散,大脑彻底宕机,别说核对,连跟上听都做不到了!
一百五十位!二百位!
苏攸晚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在吟唱一首来自数学宇宙的圣歌!
麟德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那串冰冷而神圣的数字,在雕梁画栋间回荡,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萧景宸脸上的温润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忌惮的凝重。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这女人……她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这绝非人力可为!是妖孽?还是……天降异数?
而一直如同雕塑般静坐的萧玄弈——
他那万年冰封、如同深潭寒玉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大殿中央那个素衣飞扬、仿佛与数字融为一体的身影。
她的侧脸在宫灯下显得专注而圣洁,那平稳流淌的、代表着宇宙至理的数字从她唇间溢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4811174502 8410270193 8521105559 6446229489 5493038196…”
数字洪流奔涌至三百位开外!
萧玄弈那紧抿的、如同刀锋般冷硬的唇角,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捕捉的弧度!
如同覆盖着万年冰雪的巍峨山巅,在亘古沉寂的时光里,第一次,被一缕微弱却执着的阳光,悄然融化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冰棱!
尽管这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但那冰封的湖面之下,已然有暖流暗涌!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够了!太够了!
萧明德的心理防线,在苏攸晚背诵到接近四百位时,终于彻底崩溃!
“停!停下!”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妖女!你是妖女!”他指着苏攸晚,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
苏攸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那星河般璀璨的数字光芒渐渐敛去,恢复成一片清澈的平静。她看着状若疯癫的萧明德,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同样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同好”,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学霸看学渣”的无奈:“才四百位不到就受不了了?这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啊。建议多背背圆周率,锻炼一下抗压能力?”
“噗通!”萧明德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竟是直接晕厥过去!被手忙脚乱的下人抬了下去。
麟德殿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对绝对智力的敬畏与恐惧!看苏攸晚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数学之神!
苏攸晚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只是做了一道课后练习题,准备回座。
“精彩!当真是精彩绝伦!”温和的掌声响起。
萧景宸不知何时已离席,走到了殿中。他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雅如玉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忌惮和冰冷更加浓郁。他手中托着一个更加精巧的羊脂白玉小盒,盒盖微启,露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赤红色丹丸。
“苏小姐今日连番展露惊世之才,实乃我朝祥瑞。”萧景宸笑容和煦,将玉盒递到苏攸晚面前,“此乃本王珍藏的‘九转清心丹’,采天山雪莲、千年灵芝等九九八十一味灵药,由太医院院正亲手炼制,最能清心凝神,调养元气。苏小姐殚精竭虑,想必心神耗损,此丹正合你用。万望勿要推辞。”他言语恳切,目光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关心。
然而,苏攸晚那科学家的敏锐直觉,却瞬间捕捉到了那赤红丹丸上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金属冷光!以及萧景宸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般的幽芒!
‘解毒丸?不,这是‘送命丸’吧!笑面虎的毒牙终于露出来了!’她内心警铃大作,OS瞬间刷屏!
她面上不动声色,正要开口婉拒。
“三哥的丹药,还是留着自用吧。”
冰冷低沉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突兀地插了进来。
萧玄弈不知何时也已起身,走到了苏攸晚身侧。他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无形的威压,玄色的衣袍仿佛能吞噬光线。他看都没看萧景宸手中的玉盒,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锁定了苏攸晚。
“她心神耗损与否,”萧玄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杂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自有本王操心。”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玉盒,而是直接、强硬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握住了苏攸晚纤细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宫宴将开,随本王入席。”他丢下这句话,无视萧景宸瞬间僵硬的脸色和周围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拉着苏攸晚,转身便朝着主位下首、属于他的、最尊贵的席位方向走去。
苏攸晚:“!!!”手腕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强大力量让她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护妻狂魔初显威?这剧本不对啊喂!还有,谁要跟你入席啊!这仇恨值拉得也太高了吧?!’她内心疯狂吐槽,身体却被迫跟着那玄色的身影前行。
麟德殿内,所有人的下巴,再次集体砸在了地板上!
圆周率的百位暴击余波未散,三皇子赠丹暗藏杀机,四皇子当众拉人宣示主权?!这宫宴……刺激得让人心脏都要停跳了!
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苏攸晚用STEM知识掀起的滔天巨浪,已然彻底搅动了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历史书的走向?正在被她用最硬核的方式,一页页撕碎、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