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轮椅上的剑舞(1 / 1)

柳府门前的“酸碱试纸”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京城权贵圈中激起层层涟漪。柳尚书当夜便紧闭府门,严令禁足柳如烟,并连夜递上请罪折子,言辞恳切,将一切推给“小女无知,受人蒙蔽”,并严查“凝脂膏”来源。皇帝震怒之余,念及柳尚书多年勤勉,加之尚无直接证据指向柳家通敌或弑杀亲王,最终只申饬罚俸,勒令严加管教柳如烟。然而,柳家声望一落千丈,柳如烟更是彻底沦为笑柄和“毒妇”的代名词。

宁王府内,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萧玄弈喉部的伤在苏攸晚的精心调理下虽有好转,嗓音不再嘶哑如破锣,却依旧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更麻烦的是,麟德殿饮毒后强行运气逼毒、又在柳府门前为护苏攸晚(虽未动手但气场全开),牵动了早年在北境落下的、一直未曾痊愈的腿伤旧疾。太医诊断,需静养数月,短期内不可妄动真气,更不可久站行走。

于是,宁王殿下那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玄铁重剑被暂时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由王府巧匠特制的、包裹着柔软皮革、镶嵌着暗银云纹的紫檀木轮椅。

这对习惯了掌控一切、动辄雷霆手段的萧玄弈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束缚和煎熬。书房内的气压一日低过一日,前来禀报事务的属官无不战战兢兢,连沈惊鸿汇报时都刻意放轻了脚步。

苏攸晚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深知这男人的骄傲如同他的脊梁,宁折不弯。她不再提柳如烟的事徒增他烦扰,只将更多心思放在照料他上。药膳、针灸、推拿…她将现代康复理念融入其中,甚至亲手调制了活血化瘀、促进骨骼愈合的药油,每日黄昏雷打不动地为他按摩伤腿。

这日,夕阳熔金,给宁王府后苑那片开得如火如荼的西府海棠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苏攸晚推着萧玄弈的轮椅,缓缓行至海棠树下。微风拂过,粉白的花瓣如同细雨般簌簌飘落,落在他的肩头,也落在她推着轮椅的手背上。

“殿下,您看这花开得多好,”苏攸晚俯身,在他耳边轻语,试图驱散他眉宇间的沉郁,“太医说了,只要安心静养,腿伤定能痊愈如初。”

萧玄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望着眼前纷飞的花雨,深邃的眼眸映着夕阳的余晖,却深不见底,如同压抑着风暴的寒潭。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喉间的伤更让他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当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融入风声的衣袂破空声,自苑墙外掠过!

虽然只有一瞬,但萧玄弈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顶尖高手刻意压制、却依旧泄露出的气息!绝非王府侍卫!目标…是这后苑?还是…他身边之人?

杀意!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杀意,即便隔着高墙,也让他瞬间汗毛倒竖!他猛地攥紧了扶手,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弹起!然而,腿部的剧痛如同钢针般刺入骨髓,让他动作猛地一滞,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殿下!”苏攸晚察觉到他的异样和骤然紧绷的身体,心中一紧。

萧玄弈没有看她,眼神锐利如鹰隼般扫过苑墙方向,声音因为压抑痛楚和愤怒而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惊鸿!”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苑门阴影处,正是沈惊鸿。他抱拳躬身,无需多言,眼神已然明了萧玄弈的警示。

“有鼠。”萧玄弈只吐出两个字,冰冷刺骨。

沈惊鸿眼神一凛,如同出鞘的利刃,身形微动,瞬间消失在原地,显然是去追踪那道可疑的气息。

苑内再次恢复宁静,只有花瓣飘落的沙沙声。但方才那瞬间的杀机和萧玄弈因腿伤而无法立刻反应的剧痛与挫败,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紧如刀削,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郁和…自我厌弃。

他,萧玄弈,曾经令北狄铁骑闻风丧胆的“战神”,如今竟连感知到危险都无法立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能依靠属下!这残破的躯壳,这无用的双腿!

苏攸晚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弥漫出的那股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负面情绪。心疼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轮椅旁那柄被沈惊鸿临时放置的、用于日常警戒的侍卫佩剑上。剑是普通的制式长剑,并非他的玄铁重剑,但剑锋依旧雪亮。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苏攸晚没有言语,她松开推着轮椅的手,走到那柄长剑旁。俯身,拾剑。长剑入手微沉,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并非习武之人,拿着剑的姿态有些生涩,但她眼神坚定,一步步走到萧玄弈面前,在他略带惊愕和不解的目光中,双手将长剑奉上。

“殿下,”她的声音清亮而平静,如同山涧清泉,涤荡着沉郁,“惊鸿去追鼠了。这苑中,此刻唯余你我。”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四周纷飞的海棠花雨,最后落回萧玄弈深邃的眼眸中,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挑战和信任的弧度:

“妾身听闻,殿下昔年一剑光寒十九州,剑下亡魂无数。不知今日…在这轮椅之上,在这海棠花雨之中…殿下可还能舞得动这柄剑?可还能…护得住妾身周全?”

萧玄弈的瞳孔猛地一震!他死死盯着苏攸晚,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近乎执拗的激将!她这是在…逼他!逼他面对这残破的躯壳!逼他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他萧玄弈依旧是那个能护住她的男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沉郁和自我厌弃!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战意和不屈的傲骨!

“呵…”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狂傲。他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握住了苏攸晚奉上的剑柄!

入手冰凉,却瞬间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血液!

下一刻!

萧玄弈动了!

没有起身,没有挪动伤腿分毫!

他依旧端坐于轮椅之上!

但那柄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手腕一抖!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陡然响起,撕裂了静谧的黄昏!

剑光乍起!

如同平地惊雷!如同银龙出海!

没有大开大合的劈砍,没有疾风骤雨的突刺。轮椅限制了他的移动,却限制不了他千锤百炼的剑意和对身体每一寸肌肉的极致掌控!

剑光在他身前、身侧、头顶,划出一道道玄奥而凌厉的轨迹!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迅疾;时而如大江奔流,磅礴浩荡;时而又如绵绵春雨,细密连绵!剑气纵横,却被他精准地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不伤及近在咫尺的苏攸晚分毫!

他端坐的身影如同山岳般沉稳,唯有握剑的手臂和手腕在高速地翻飞、抖动、刺挑!每一次动作都带动着腰腹核心的力量,将轮椅的限制化作了另一种支点!夕阳的余晖穿过纷飞的花瓣,落在他冷峻专注的侧脸和那闪动的剑锋上,镀上了一层神圣而凛冽的金边!

海棠花雨,成了这惊世剑舞最好的背景。凌厉的剑气搅动着气流,无数粉白的花瓣被卷入剑光之中!没有一片花瓣被剑气撕裂,它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随着剑锋的轨迹飞舞、盘旋!

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快!人与剑,轮椅与花雨,仿佛融为一体!那不再是困于方寸之地的挣扎,而是一种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更显峥嵘的睥睨与守护!每一剑,都带着斩断一切威胁的决绝!每一式,都在无声地宣告——纵使身困轮椅,我剑锋所向,依旧能为你斩出一片安宁天地!

苏攸晚站在剑光之外,看得痴了。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那个在花雨中、在轮椅上,用一柄凡铁舞出惊世光华的男人!那专注的眉眼,那凛冽的剑锋,那飞舞的花瓣…构成了一幅震撼她灵魂的画卷!

终于,剑势渐收。萧玄弈手腕一旋,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稳稳地收归身侧。漫天被剑气卷起的花瓣失去了支撑,如同骤然停歇的粉色暴雨,簌簌落下,落满了他的肩头、膝头,也落满了轮椅四周的地面。

他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被剑光洗练过的寒星,再无半分沉郁,只剩下睥睨天下的锐利和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缓缓抬眸,看向几步之外、依旧沉浸在震撼中的苏攸晚。

目光相接。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艳、震撼、以及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爱慕。

萧玄弈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弧度。他抬起未持剑的手,指尖轻轻拂去落在她鬓角的一片海棠花瓣,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更加动人心魄的力量,清晰地响起,敲在苏攸晚的心上,也回荡在这片被花雨覆盖的天地间:

“看见了?”

“纵使残躯困于方寸…”

“只要本王手中剑在…”

“便无人能近你三尺之内!”

“残躯,亦可护你周全!”

最后一句,如同誓言,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和不容置疑的守护,深深烙印在苏攸晚的灵魂深处。

花瓣依旧无声飘落。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沈惊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苑门口,手中提着一个被打晕、卸了下巴的黑衣人,如同拖着一只死狗。他看了一眼苑中景象,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又恢复冷漠,无声地退下。

苏攸晚看着轮椅上那个男人,看着他肩头落满的花瓣,看着他手中那柄刚刚舞出惊世光华的长剑,再看着他眼中那比星辰更亮的坚定光芒…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她猛地扑上前,半跪在轮椅前,紧紧抱住了他!

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被一种强大到令人心颤的安全感和炽热爱意彻底淹没!

“我信!”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我一直都信!”

萧玄弈收拢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轮椅困住了他的腿,却困不住他守护的臂膀和沸腾的心。海棠花雨无声,见证着这方寸之间,超越一切桎梏的、最深沉厚重的誓言。

残躯为笼,心作利剑。花雨为证,此身护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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