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踏着残雪穿过禁地边缘的古林时,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里,混进了一丝不同的闷响——像是踩碎了受潮的棉絮。
她顿步回头,视线扫过被雪半掩的灌木丛。那里蜷缩着一具尸体,衣衫已被血浸透,冻成硬邦邦的暗红硬块。死者脖颈处有两个黑洞洞的血洞,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咬过。月影盯着死者脖颈的血洞,齿痕边缘的皮肉外翻,带着被利爪撕扯的凌乱痕迹。更怪异的是,伤口周围残留着几缕极细的黑发,触感柔软,竟像是人类的头发。
她蹲下身,拨开死者冻僵的手指,指缝里攥着半片撕碎的衣角,布料粗糙,染着和血洞同色的青紫色污渍。
更显眼的是尸体怀里露出的半截账簿,纸页被血黏住,勉强掀开一角,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记着:“十三日,送‘料’至冥想室,第七只进食正常,十七日,忌强光,需活祭。皿温需恒”
“皿”字让月影眉尖一挑。她想起半年前截获的血影门密信里,曾提过“哺灵皿”——一种用活人精气混合尸油喂养怪物的容器。而死者脖颈的伤口,与典籍记载中“血影门豢养的‘人面獍兽’”咬痕完全吻合。尸体怀里的账簿上,除了“送料至冥想室”的记录,还画着个扭曲的简笔图:一张哭嚎的人面,下颌却延伸出尖利的兽吻,脖颈处缠绕着浓密的黑发,爪子标注着“钩爪”二字。
“人面獍兽。”月影指尖划过图上的人面,想起《异闻录》里的记载:血影门用活人面皮与獍兽魂魄融合炼化的怪物,人面能模仿受害者亲友的声音诱捕猎物,黑发可如绳索般缠绕绞杀,最嗜新鲜血肉。
她抬手扯开尸体的衣襟,心口位置有一个烙印,是血影门特有的“血莲纹”,但纹路中心被戳了个洞,像是被自己人灭口。看来这人是血影门的饲育者,因失职或泄密被处理,却在死前攥住了关键线索。
正思忖间,一阵风卷着雪沫掠过,带来远处冥想室方向的气息——不是雪的清冽,而是一种混杂着血腥与腐草的甜腻,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缓慢呼吸,与死者身上的青紫色污渍散发的气味如出一辙,但是却更浓稠、更鲜活,带着某种“正在生长”的腻感。
月影将账簿揣进怀里,站起身时,靴底又碾过一块硬物。是枚生锈的铜钥匙,上面刻着模糊的“冥”字。她望向古林尽头那座常年封死的建筑,雪地里隐约有拖拽的痕迹,一路延伸过去,消失在冥想室紧闭的门前。
她想起三天前在禁地边缘巡逻时,曾瞥见两个血影门教徒抬着一个蒙眼的学生往冥想室走,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绑架,此刻才惊觉那或许是“活祭”。而羊皮纸上“忌强光”的标注,恰好能解释为何冥想室的窗户总被黑布封死,连月光都透不进半分。
原来那间废弃的冥想室,不是空壳,而是血影门藏在眼皮底下的“培养皿”。而这具尸体,不过是喂养怪物时,掉出来的一粒残渣。
月影折好帐薄,攥着那枚刻着“冥”字的铜钥匙,她循着拖拽的痕迹走到冥想室门前,才发现这扇门的锁孔早已被凿烂——不是被钥匙打开,而是被硬生生破坏的,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灼痕,像是被某种咒术强行熔断。她将钥匙往残损的锁芯里塞了塞,锈迹与碎木卡在一起,连半分都转不动——这把从尸体旁捡来的钥匙,早就成了废铁。
拖拽的痕迹在门前戛然而止,雪地上有几圈凌乱的踩踏印,像是有人曾在此处激烈挣扎,最终被硬生生拽进了门缝。那股甜腻的腥气顺着门缝往外渗,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门板后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喘息声。
“忌光,皿温需恒……”月影摩挲着账簿上的字迹,抬头打量这扇门。木质厚重,边缘嵌着暗纹,细看竟是用血影门的咒符刻成,显然是为了加固,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她抬手按住门板,掌心传来一股微弱的震动,那股甜腻的腥气更浓了,混杂着木质腐朽的味道不断从门缝渗出,令人作呕,一阵模糊的、类似孩童啼哭的呜咽也若有若无地从门内飘来。
月影推开门的动作一顿,指尖已扣住了腰间的匕首。典籍里说,这怪物常以人声为饵,尤其是这种最能勾起怜悯心的声响。她这次没有急着推门,而是侧耳细听。
“第七只进食正常……”她想起账簿上的话,被禁锢在那里的怪物,恐怕不止一头。
“呜……救……”孩童般的哭声再次从门里传出,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月影嗤笑一声,这种拙劣的引诱她早就见识过了,对她不起丝毫效果:“血影门的杂碎,连装哭都学不像。”她快速思索着:她没有破咒符,也不想贸然用蛮力惊动里面的东西——账簿上没写清楚怪物的数量和弱点,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她的目光扫过门前的雪痕。钥匙没用,但拖拽的方向不会错,门后的怪物也不会凭空消失。现在进不去,不代表永远进不去。反正她已经发现了这间冥想室的秘密,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到能破开门上咒符的方法,以及……把门后那些怪物的獠牙,活生生拔掉。
她转身往藏书室走去。既然没法破开那道门,那就先去查查血影门的底,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或许藏书室的那些古籍里有她想要的答案。她要找到克制血影门秘术的关键,亦或是能找到破咒的方法。每一步都需要谨慎,她可不想因为鲁莽而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门后那可不是凡人能肉搏得了的小兽,而是嗜血成瘾的庞然大物,也许它们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对付。她需要找到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扇门后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