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停下,脚步微顿了下。
“江同志,”宋晚柠的声音冷了下来,“刚才的事,多谢。但到此为止,请回吧。”
她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警告,“我习惯一个人。”
江知衡没动,“我不是跟着你,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想确认一件事,十天前,后山,你……”
宋晚柠心头警铃大作,一脸警惕的看着他,“我说过,没去过就是没去过。”
“当时我受了伤,”江知衡的声音很平静,“还和其他人失散了,误入后山深处,失血过多加上几天没吃东西,当时……我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宋晚柠身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就在那时,有人救了我,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坚持到救援。”
宋晚柠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那个人,”江知衡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了些,他身上淡淡的尘土气息和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宋晚柠下意识想后退,“身形跟你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醒来时,人已经得救。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暮色四合,将两人的身影逐渐拉长。
宋晚柠沉默了很久。
久到江知衡以为她依旧不会承认。
“是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当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那点水……不过是顺手。”
她顿了顿,语气决绝,“今天你替我解了围,纸笔的事,也算是帮了我。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两清。”
说完,她再次转身要走。
“你就住山上?”江知衡在她身后问道,目光扫过她那破旧的藤筐,眉头微蹙,“这个时节,山洞太冷了。”
宋晚柠脚步没停,只冷冷丢下一句:“不劳费心。”
“我家旁边,”江知衡的声音提高了些,“还有一处很小的空院子,很久没人住了,虽然破,但好歹有墙有顶,能遮风挡雨,你可以暂时借住。”
宋晚柠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不用。”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就当是借给你暂住两三日,”江知衡似乎料到她会拒绝,语气不变,继续开口,“这几天,我可以帮你,在村里找块合适的地方,搭个简易的棚子,总比山上强。”
搭棚子?
宋晚柠的心微微一动。
山洞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棚子?”她缓缓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能挡风,能遮雨,能住人的那种?”
“当然。”江知衡点头。
宋晚柠没说话,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蹲下身。
她捡起半根枯枝,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线条简洁,却很清晰。
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子轮廓出现了。
有明确的墙体厚度,有倾斜的屋顶结构,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门洞和窗户位置。
她画得很快,显然是早已在心中盘桓过无数次。
画完,她站起身,用枯枝点了点地上的草图,目光直视江知衡,“这样的,能做?”
少女背脊挺直,眼神灼亮。
江知衡的目光落在那副用枯枝画出的简易平房图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抬起头,迎上宋晚柠灼亮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能做。”
江知衡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宋晚柠盯着他看了几秒,他面容沉静,眼神坦荡,倒不像说假话。
她丢下枯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好。那就搭。”
江知衡指路,宋晚柠跟着,两人沉默地下了山。
穿过村庄边缘,来到了一片相对僻静的地方。
几处宅子零星分布,江知衡家是其中较规整的一处小院。
紧挨着它旁边的,就是他口中那处空院子。
宋晚柠抬眼望去,土墙低矮,茅草顶塌了小半,院门歪斜,荒草几乎没过了门槛。
“就这儿了。”江知衡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很久不住人了,破了些,你先将就两晚,等天亮,就找地方搭房子。”
宋晚柠没说话,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正屋,门窗破败,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陈腐的尘土气扑面而来。
她借着月光扫视一圈,心中反而定了些。
破是破了点,但四面有墙,头顶有瓦,比山洞强太多。
“我去给你拿盏煤油灯。”江知衡转身回自己家。
宋晚柠放下藤筐,径直走向那扇歪斜的屋门。
她伸手推了推,门轴已经锈死。
她眉头微蹙,后退半步,沉肩坠肘,右腿闪电般侧踹而出。
“砰!”
一声闷响,门开了。
尘土簌簌落下。
江知衡正好提着一盏点亮的煤油灯走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一下的发力角度和速度,绝不是普通村姑能有的。
宋晚柠仿佛没察觉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接过他递来的煤油灯,“谢了。”
屋内蛛网密布,宋晚柠毫不在意,提着灯在屋里走了一圈。
最后,她停在墙角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放下灯,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石杂物。
江知衡站在门口,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抱来一捆还算干燥的茅草和一床半旧的薄被。
“垫着,夜里冷。”他把东西放在门口干净些的地上。
宋晚柠动作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江知衡也没多话,转身带上了那扇被踹坏的门。
夜渐深,宋晚柠蜷在墙角铺开的茅草上,裹紧了那床薄被,开始闭目养神。
屋外风声呜咽,穿过破窗缝隙,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耳朵微动,捕捉着周遭一切细微的动静。
虫鸣、风声、远处偶尔的犬吠,还有……
隔壁院子里,那极其轻微却异常规律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有力,每一步的间隔都很精确,踏在土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是在锻炼?
宋晚柠屏息凝神。
她睁开眼,透过破窗的缝隙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