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走石,骄阳当空。
木质车轮碾过黄石路,忽而垫过一块顽石,上方车撵颠簸抖动,惊得前方黑马低鸣一声。
陆瑾掀开布帘,望着后方早已瞧不见边际的临杭县,目中不由溢出不舍。
三年光景转瞬而过,这座小小县城也算是她的半个家乡了。
“陆姑娘不必如此,待你功成名就,再回来此地时便是衣锦还乡。”
车撵内,沈吟侧倚于另一处窗前,嘴上叼着一颗野草,一手贴在弯曲膝盖上,目视远方。
陆瑾上下打量此人,忽然开口问道:“不知沈大人是斩妖司之中哪一院属?”
沈吟咂咂嘴,视线从遥远天际落回此间木撵之内,“陆姑娘竟了解我斩妖司架构。”
陆瑾微微一笑。
斩妖司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原文中,女主为报血仇便曾加入斩妖司,一举成为其中核心人物。
如今陆瑾便是想瞧瞧,这个敢在如此乱世出来护身自己远赴千里之外京都的人,究竟是什么实力。
倘若实力一般,她也好早做打算。
出了临杭县,没了大阵庇佑,妖毒肆虐。
虽然率先服下了斩妖司特供避瘴丹,但眼下已是到了野外,保不准从哪儿突然跳出一只妖物。
“吼!”
正这么想着,马车之外陡然响起一阵嘶吼,粗犷猛烈,似是牛吼。
一路闭着眸子的陈亭在这一刻也是抬起头,怔怔望向窗外。
“没事。”陆瑾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心底却是不由低骂一声。
“说来就来,触发特定语言了是吧?”
沈吟慢悠悠地站起身,不忘喝一口腰间葫芦里的老酒,心满意足后,这才掀开帘子,站在不用人驾驭的黑马前。
【宿主宿主!】
电子音忽然在陆瑾脑海中响起。
【外边是一只练气四层的牛妖,实力不俗,依小七看,咱还是尽快.......】
唰——
白昼之间忽然闪过一丝雷霆,转瞬即逝。
在这一刹那,陆瑾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再反应过来时沈吟已是优哉游哉地坐在了对面,继续喝酒。
仿佛他从未出去过一般。
【检测到妖物已被斩杀......】
陆瑾面显惊诧,不停摇晃脑袋。
“别摇了,是我斩的。”沈吟伸出一个懒腰,直接躺倒在了木板之上。
“这段路有些妖物也正常,到了官道便安全了。”
话毕,他沉沉闭上眼,没了声音。
陆瑾见状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斩妖司共分四大框架,司主府、供奉堂、天工堂以及镇魔狱。
若没猜错,眼前这人便是最擅武力的镇魔狱之人,并且可能还是一个镇魔官,不同于寻常守卫。
有这样的高手相伴,这一趟确实可以说是已是无虞。
陆瑾面露无奈,眼角余光间瞧见身旁陈亭歪着脖子,目光所及同样是来时道路。
“漂亮姐姐,这一趟我们要走多久?”
“我也不知道,或许一月,又或者一年。”陆瑾瞳孔虽然定格,但嘴角却是一挑,“无论多久,咱都会回来的。”
“而且接下来临杭县也会有斩妖司的人入驻,这里咱们就不必担忧了。”
陈亭点头,低头翻动手中医书。
......
......
许是往京都的路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近,这一走便是半月有余。
一路走来,陆瑾见了太多书中未曾提到之物。
饿殍遍野,妖祸乱民。
诸多百姓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少人患了顽疾,上午尚且可言语,到了夜晚便没了生气。
这一番犹如人间炼狱的景象,和眼下陆瑾眼前繁华鼎盛的大夷京都之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月的临安城,恰似初醒美人,周身笼罩着一种将脱未脱的寒意,又在深处渗出缕缕暖意。
天色明澈瓦蓝,如同被水洗过一般,云絮好似薄雾,被风拉得细长,横亘于天际。
朱红宫墙之上,琉璃瓦顶沐浴初升的朝阳,金辉流淌。
高耸角楼飞檐之下,悬垂的铜铃在晨风里叮当作响,穿过层叠宫室,悠悠飘入市井巷陌之中。
春水初涨,水波在日光下泛着粼粼碎金。
大小官船首尾相衔,帆樯如林。
人间二月,桃花铺路。
陆瑾三人下了马车,停留在一间客栈前。
“好了,人我已送到,该回去交差了,斩妖司内事务繁忙,咱们就此别过,接下来便靠你自己。”
“对了,这客栈中挂着一个病症书,多年来无人能完美解开,若是要参加大典,可以拿它练练手。”
沈吟轻拍马匹,驾着马车隐入市井。
陆瑾抱拳行礼,以示感谢。
虽然一路上两人很少交谈,但至少他照顾得也算周全。
“哟,二位是要住店?”客栈内,一个肩挂白巾的小二挤出身子,点头致意。
陆瑾点头,“给我们来两间上房。”
“呃......客官。”小二很是为难地瞧了眼陈亭,“你也知晓,如今咱临安城的医仙大典在即,哪里还有多的空房。”
“如今还剩一间客房,若你......”
陆瑾目色一凝,看向陈亭的眼神很是不满。
如今正值闹市,即便再走过几个客栈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罢了,反正小橙子也不算外人。
“小二哥,我们要......”
“这客房我要了!”一道尖锐话音先陆瑾一步传来,直接抢过小二手中的房牌。
一名少女趾高气昂地挤入几人中间。
定睛瞧去,其一身红衣灼灼如燃,仿佛一团行走的火焰,劈开了早春尚带薄寒的空气。
那锦缎是上好的丝绫,在日光下流淌着暗红的光泽。
她没有正眼看陆瑾,反而提着房牌就要离去。
“哎,这位小姐,这房牌是这位姑娘......”
“聒噪!”红衣少女转过嫣红眼瞳,抬臂一挥,将想要阻拦他的小二震退开去。
陆瑾见状,伸出手臂,赶紧将他扶住。
她轻叹一口气。
得,书里那种没脑子的纨绔出现了。
“哟,你个病秧子还蛮有力道。”红衣少女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瞧着陆瑾。
陆瑾将小二扶正,点头一笑后,将身上药箱卸下,递给了一旁的陈亭,“这位姑娘,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哈哈哈。”徐梦灵似是听闻到了一个笑话,皓齿一露,笑个不停。
“道理?凭你一个乡下来的病秧子也配和我讲道理?耽误了本小姐参加医仙大典,你担待不起!”
她笑容讥讽,一脸桀骜不驯,好似世间所有事都该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