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学生会办公室，照在会议桌中央那台老式录音机上。机器外壳泛着陈年的塑料黄，像是刚从谁家阁楼被翻出来救急的文物。柳如烟盯着它看了两秒，默默把包往肩上提了提——这玩意儿要是能正常工作，她名字倒过来念。
“所以，”文艺部部长清了清嗓子，“今年迎新晚会，咱们还是照老规矩：歌舞串烧、相声小品、外加一个‘神秘嘉宾’抽奖环节？”
“等等。”柳如烟举手，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空气凝滞半秒，“我有个想法。”
会议室瞬间安静。有人低头翻笔记得格外用力，有人假装咳嗽转移注意力。毕竟，这位可是前几天在课堂上用行为经济学把陆景琛逼到墙角的主儿，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会不会掏出个“人类非理性决策模型”来解释为什么抽奖箱必须是圆形。
“我们可以做个‘校园声音记忆’节目。”她打开手机，点开一段音频，“比如——播放一段新生入学时说的第一句话，让大家猜是谁。”
王倩，文艺部干事，皱眉：“这算什么节目？既不炫技也不搞笑，万一全场静默，谁负责？”
柳如烟没急着反驳。她点下播放键。
录音里，一道低沉、冷得能结出霜的声音响起：“别碰我书。”
全屋爆笑。
“这是……陆景琛？”有人捂着肚子问。
“图书馆门口原声采集，未经剪辑。”柳如烟微笑，“连‘人形禁欲体’都有声音记忆，难道不值得被记住？”
王倩脸都绿了：“你从哪儿搞来的？！”
“合法途径。”她眨眨眼，“心理学研究显示，人类对自身声音的识别准确率只有38%。天然悬念，自带笑点，还不用排练。”
部长沉吟片刻，一锤定音：“通过。”
散会后，苏瑶一把搂住她肩膀：“你胆儿是真肥，敢拿陆景琛当素材。”
“素材要真实才有生命力。”柳如烟收起手机，“再说了，他不是回我邮件了吗？说明他……至少不反感沟通。”
苏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悄悄打开手机，新建文件夹：“烟琛计划0.2”，备注：“声音=情感载体，下一步：让他听见她的。”
——
当天下午，柳如烟直奔道具室取录音设备。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灯火通明。
陆景琛和林轩正蹲在地上，调试一排舞台灯光支架。金属架歪歪扭扭地立着，像一群喝醉的机器人。
“哟，录音组驾到！”林轩抬头，笑嘻嘻，“可别把你昨天放的‘陆景琛限定语音’也录进去啊，我心脏不好。”
柳如烟笑而不语，径直走向角落的录音箱。箱子有点沉，她试着搬动，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时间仿佛卡了帧。
她抬头，对上陆景琛的眼睛。他眉头微蹙，眼神里不是嫌弃，倒像是在评估一个即将摔坏的精密仪器。
“谢谢。”她迅速抽回手，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上次的数据……挺有用的。”
他点头，没说话，转身走到支架旁，弯腰调整底座螺丝。几秒后，他把一台完好的录音机推到她面前：“这个能用，我们换LED的。”
柳如烟接过，指尖不经意扫过支架底座——一张便签纸贴在上面，字迹清峻有力：“测试三次，稳定性达标。”
她拍照，发给苏瑶，配文：“他连铁架子都较真。”
——
彩排前夜，学生会办公室炸了锅。
原定主持人突发高烧，临时找不到人顶上。王倩抱着胳膊冷笑：“总不能让‘录音姐’自己上吧？毕竟人家连校草的声音都能模仿，不如来段脱口秀？”
空气一冷。
柳如烟站在门口，背包还没放下。她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四十三分，距离第一次彩排还有十七分钟。
她走进来，把包放在桌上，慢悠悠说：“我可以试试。”
众人愣住。
“但有个条件。”她嘴角微扬，“加个环节——‘高冷校草语音盲盒’。”
“哈？”林轩从椅子上坐直。
“就是随机播放几段陆景琛的经典语录，让大家猜出处。”她清了清嗓子，忽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下面……请看……节目。”
那语气，那节奏，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淡劲儿，简直是从陆景琛嘴里原样抠出来的。
办公室瞬间笑倒一片。林轩拍桌：“完了完了，我以后听见他说话都得想笑！”
部长抹着笑出的眼泪：“行了行了，就你了！能逗大家笑的就是好主持！”
——
当晚，林轩躺在床上刷手机，把柳如烟模仿陆景琛的视频偷偷发了过去，附言：“你的人设，快保不住了。”
陆景琛正在整理明日要用的线路图。手机震动，他点开视频。
画面里，柳如烟面无表情地念：“下面……请看……节目。”
他盯着看了十秒，手指一划，删除。
三分钟后，他又点进回收站，重新下载。
第二天一早，柳如烟去礼堂确认设备。刚进门，就看见舞台中央的支架被重新加固过，底座还多加了两颗螺丝。她抬头，灯光控制台旁，陆景琛正低头检查线路，耳机挂在脖子上，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
她走过去，把录音机放在控制台边：“昨晚那个视频……”
他抬头。
“林轩发的。”她补充。
“嗯。”他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插线。
“你觉得……像吗？”
他动作顿了半秒，没看她，只说：“‘下面’中间有个0.3秒的停顿。”
她挑眉：“你还真听了。”
“设备测试需要静音环境。”他拔下一根线，换了一根，“你那段……不算静音。”
她笑了，没再说话，转身要走。
“录音文件。”他在背后忽然开口，“备份一份给我。”
她回头：“干嘛？”
“防止设备故障。”他盯着控制面板，语气平淡，“上次咖喱事件之后，我对意外……比较敏感。”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好。”
走出礼堂时，苏瑶在门口等她，手机屏幕亮着，正播放那段语音盲盒视频。
“你发现没？”苏瑶眯眼，“他刚才说‘防止设备故障’的时候，眼神都没看你。”
“说明他专业。”
“不。”苏瑶摇头，“说明他在掩饰——他根本不是怕设备坏。”
“那是怕什么？”
苏瑶把手机举到她耳边，按下播放键。
“下面……请看……节目。”
然后她轻声说：“他怕的是，听不到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