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山雨欲来,似乎给整个尚书府蒙上了一层血色,外面有重兵把守,里面却像是被狂风大作,乱成一团。
哭嚎声哀于遍野,却犹如猪羊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苏婉正在房中写字,她在抄写经文,最近祖父身体不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给人带来不安,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全是尸体,还在房中抄写经文的苏婉全然不知,抄写经文需要静心,苏婉眉头一皱,“绿云,外面何故如此吵闹?”
只见一个穿绿衣侍女服的女婢惊慌失措的进来,她的嘴无力的张合,却说不出什么来。
“发生了什么?”苏婉没有在意,只当是她年岁小,沉不住气,绿云今年才十三,做事情经常咋咋呼呼的。
“小姐,跑,快跑,尚书府有贼子闯入,”说出的竟然是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怎么可能?”苏婉没有相信。
这里可是云中郡。
晏国的国都,除非城门破,晏国亡,才会有贼子闯进尚书府。
只是片刻,绿云就冲过来拉起她,并且在她的怀里塞了一个包袱,里面沉甸甸的。
装得都是细软,金银首饰。
绿云稚气未脱的脸上,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还带着几分惊恐,“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外面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苏婉内心大震,脸上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爹爹娘亲呢?我要去找他们,”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姐,就是老爷夫人让我来的,你快走,”绿云知道前门后门都被堵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借助院中的树,翻墙出去。
“不行,我不会独自逃走,我要和尚书府同生死,共患难。”
推门出去,外面燃着火把。
她的前面都是蜿蜒的血迹。
看到她出来以后,士兵模样的没有任何举动,苏婉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杀她,也没有阻拦自己的行迹。
神情木然的仿佛一尊尊木塑,眼睛都没有看她。
穿梭出严密的布防,苏婉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的爹爹和娘亲。
其他的别无他想,除了她和绿云以外,其他的人都被杀了,老弱妇孺。
被杀之前眼睛还是睁着的,苏婉无力阻止什么,她现在自身难保,有些点点血腥溅在她鹅黄色的裙裾处,盛开出一朵朵红色艳丽的血花。
来到前厅的正院处,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
而此刻祖父祖母已然倒在血泊中,还有她爹爹娘亲在一旁,那人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还滴着血,剑锋所指的方向,正是爹爹所在的方向。
“不要,”苏婉大声喊出来。
那人不为所动,径直一剑刺出。
无路可退。
利索的抽去,另外一剑又接着刺入她娘亲的体内。
苏夫人刘氏凭借着最后一口气,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沉闷的利剑还在她的体内,还不知要忍受怎样的痛楚,苏婉很想哭,却掉不出一滴泪。
她最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里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脚步声一声声的逼近,她的头没有抬一下,时间仿佛停止一般,一动不动,她眼神里的光亮迅速褪去,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绿云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一剑。
“小姐,快跑啊!”
临死之前还不忘护着她。
苏婉能看到那把青色的剑尖,上面沾染了无数血迹,都是她身边最亲近之人的。
她迟缓的抬起头,失焦的目光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同时也知道,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今日就让你们祖孙三代同堂。”
锐利的铁器划过脖子,一剑割喉,苏婉只感觉这个夜晚格外的寒冷,有些痛,她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似乎全部的力气都在流失,那是她的生机。
家人被害,血海深仇却不知何人所致,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只记得看到那片冰冷还反着光的铠甲,奈何气数已尽,无力回天。
最后失去意识,苏婉双十年华却还未觅得良人,全因她是云中郡出了名的木头美人。
一张大的梨木床,绸被之下躺着一名女子,她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小姐,醒醒,”轻云轻轻的拍了拍躺在床上的苏婉。
小姐的状态不是很对劲,像是被魇住了。
猛然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苏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脖颈。
“我没死,”仿若还没从梦中醒来,那发生的一幕幕太过于真实。
好像还在眼前,她推了推轻云的手,缓缓的闭上眼睛,还在平复剧烈的心跳,下颌微微仰起,自是生出了一副花容月貌,如花似玉的好容颜。
“呸呸呸,小姐,一大早不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小姐前不久才刚刚及笄。”
轻云板着脸说教。
对,她前不久才及笄刚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苏婉睁开眼睛,只是这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梦到家人连着自己被害,现在整个人犹如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这期间,就看到只有八岁的绿云端着铜盆进来,里面放的热水,边上搭着云帕。
轻云把云帕浸水,给苏婉轻轻的擦拭额头,轻云是绿云的姐姐,和她同岁。
“轻云,备水沐浴更衣,”苏婉还想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看来短时间内还摆脱不了这样一个梦,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会梦到自己变成双十的样子。
哪怕她再怎么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那些画面都在眼前挥之不去。
“小姐,喝些水,”只有八岁的绿云端来一盏水,怯生生的说。
她坐在床沿边,看着绿云,她是轻云刚刚从家里接过来的,听闻她们娘亲病重亡故,她们的爹爹想把绿云卖了,轻云把所有攒的银子都给了她爹,还求到自己面前,被允了,才将绿云带回尚书府。
绿云哪怕年岁小也很懂事。
时常干一些端茶倒水,她这个岁数力所能及的事,想到梦中的绿云十分忠心。
舍身护主,还依稀有现在的样子,让苏婉忍不住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