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了一上午的草,沈钰感觉自己的生命快到了尽头,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她以为自己要折在这里时,听到一声“中午了,大家吃饭吧”,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缓和身体的酸痛。
耳边隐约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比平常要快上很多,大口喘着粗气,汗液浸湿了衣衫,脑袋晕乎乎的。
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不止是沈钰,他们新来的五个知青都是一个状态。
沈钰缓和好后,慢慢的直起腰来,那种酸爽感随着慢慢直起的腰蔓延到全身,又伸手对着后腰捶了捶,舒服多了。
村子里有个食堂,不过食堂不是吃饭的,而是领粮食。
每到年底,大家按劳分配,按照工分的多与少来分配粮食的多与少。
家庭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一个能多挣工分的人,多劳多得。知青也是同样的。
沈钰几人回到知青院,所有人都已经吃完饭了。
煮的像是糙米糊,由一个陶盆盛着,这盆糙米糊肉眼看就没多少,旁边好几个用过的碗筷,落在一起。
沈钰一言不发的回屋里,看都没看桌上的东西。
她不吃饭了。
温言看了一眼桌上的糙米糊,面露挣扎,不过一会儿也是回屋里去。
吴家安和张梁坐火车的口粮还剩下一点,能忍就忍,走的比温言还决绝。
“你们都不吃啊?”
李雪见状有点犹豫,吃的话咽不下,不吃又饿,左右为难。
犹豫再三,还是吃吧。
第一口下去就吐出来了。
好难吃!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难吃,强行将糙米糊推到咽喉,得到就是一种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的窒息的感觉。
李雪本能的吐了出来。
一想到以后都是吃这个,她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因为劳累产生的饥饿被本能的排斥给压过去。
沈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不吃饭下午干活没力气,大家都在宿舍里休息,她也不方便向系统要吃的。
没过多久肚子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饿死了。”
温言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起身下床,在行李里一阵翻找,找到一包面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撕开吃。
沈钰还是挺佩服温言的胆子,和上次在火车上吃肉一样,根本不带怕的。
肚子又开始演奏空城计,逼着沈钰妥协。
温言的动静引起屋内另外两个女人的注意。夏慧拍了一下旁边的王丽,示意她看温言。
附在她耳边,一脸疑惑,“那东西啊?”
大户人家啊。
面包,就算是下乡之前,也只是从哥哥买的报纸上见过,说是洋人吃的。
王丽突然想起昨天让沈钰提水,她竟然理都没理,当时还以为她聋了,现在一想,原来是都是大小姐,怪不得这么目中无人。
温言几口将面包吃掉大半袋,填饱肚子后,随手就将剩下的面包放在木桌上,这才回到床上躺着。
闷久了,沈钰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看见桌子上的吃剩的面包,不由得勾起以前的回忆。
周围邻居推荐,早餐大多是维生素面包,美味又有营养,家里还会配上一颗鸡蛋一杯牛奶或是豆汁。
鸡蛋不好得,一个月就那么多吃完了再买不到,只能等到下个月。
一家三口,就沈钰喜欢吃鸡蛋,从记事起每到早餐时,碗里就有一颗专属于她的鸡蛋。
母亲总说蛋黄噎人,味道还不好,吃下半块要喝三杯水,父亲较为直白,直接说不喜欢吃。
一想到这,沈钰觉得自己还挺叛逆的。
但又转念一想,是因为胡三才这样的,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男人还好,可是他偏偏又坏又有才。
有才智的恶人,有文化的流氓。
上一世死前,沈钰还从他口中得知他要开个公司,外表上和所有的皮包公司一样,不同的是胡三的比其他人的更气派。
没想到真有人投资,然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沈钰,你是饿了?”
温言的突如其来的问候,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有这么明显吗?
肚子不合时宜的又叫起来了,温言的床位就在她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沈钰有点尴尬,“没吃午饭,是饿了。”
“我还有,给你一包。”
温言弯下腰,从床底的行李里又拿出一包面包,抛给沈钰,面包袋子上印着“维生素”的字样。
“谢了。”
沈钰也不推诿,道谢后就撕开外包装,果然和家里的面包是一样的。
王丽看着直皱眉,想吃又拉不下脸,心里更讨厌她俩了。
下午,沈钰弓着腰拔草,实在是没力气了,蹲下身喘口气。
温言凑上来,“昨天的事谢谢你啊。”
“本来就是她在找茬。”
这话说的不假,夏慧就是想给她们立规矩,昨天她俩要是忍了下来,日后还指不定要受多少气。
火车上她就见过温言吵架,虽然一对二不落下风,但夏慧在本地生活了好几年,嘴皮子也不会弱。
这种情况,温言得有人助阵帮腔。
沈钰虽然不会吵架,但帮腔还是可以的,高中上学时她也经常这样,朋友负责攻击,她打辅助。
恢复了点力气开始拔草,和温言聊天,手上动作不减,怪不得有些人干活时和七嘴八舌的聊天,原来能减轻点劳累。
下午会比上午好一点,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从小学同学聊到人生理想。
晚饭和中午一样,糙米糊,不过多了一盘窝窝头。
男女知青混坐在一起,人手拿着窝头大口的嚼着,身前的碗里盛了一碗糙米糊。
有的男知青吃完了手里的窝头,又伸出手又拿了两个,端起一碗糙米糊回屋子里去。
王丽喝了一口糊,嚼着窝头含糊不清的问夏慧,“下个月能吃到玉米饼子不?”
李雪饿的快虚脱了,不像中午那样吐出来,给自己盛了碗糙米糊,又拿了俩窝头,大口的吃起来。
沈钰身上的汗液半干,贴着衣服很难受,推搡了一下温言,“我们打水去。”
昨天没洗澡,本来就难受,今天又出了一身臭汗,不洗澡就是要命。
“嗯。”
矮桌上一个男知青看见吃着正香的李雪,打量一番,新来的生面孔。
他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夏慧,“哎,有个事儿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