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初,天地之间蕴含两气之力。一为灵气,一为魔气,两气互为阴阳,此消彼长。
灵气深厚之人,孕生灵脉,居九云天之上,此处灵气菁纯,魔气不侵;拥有魔气之人,常驻九幽之地,九幽魔气浩博,灵气不入。
九云天的天都与九幽的魔域之间有尚一界,为凡界。
凡界中的生灵,若得灵气滋养,生出灵脉,则可升入九云天都;若以魔气为练,可化妖魔,入住九幽魔域。
为抢夺凡界生灵万物,壮大自身势力,天都与魔域千万年来世代为敌,旷日弥久。
万年鏖战,天魔两界人才凋敝,心力困乏;三界气蕴紊乱,水深火热。
为修养生息,天都天帝与魔域魔尊决定签署停战协议。
天河之界。
祥云之上,灵气笼罩的天都众神,在天帝身后,肃穆而立,对峙着黑雾之上一身魔气的魔界众人。
魔尊一身黑色华服,威风棣棣,肃立在队前。神色桀骜的哂笑道:「天帝,你我双方交手多年,天都匮乏,天帝疲累,我魔界众生素来多为人体恤,既然天帝议和,吾等自然是乐意成全」
天帝神清骨秀,容貌十分年轻,但举止气度却是从容蔼然,闻言朗声笑道:「魔尊严重了,我天都虽然消耗,但远不及你魔域人员匮乏,如今停战,不仅三界生灵受益,幽冥众生更是如获甘霖,我天都的仁厚,尔等还当铭记啊」
魔尊牵牵嘴角,嘲讽的的笑容越加浓烈:「仁厚二字,天帝才真是严重了,若不是当年你兄长篡位,导致天都众神陨落过半,你又根基不稳,恐怕天帝的仁厚就是百万天兵来我幽冥,而又岂会是此时立在天河之界与我议和?」
这话当着众人,翻了天都陈年老底,天帝听得柔和的眉目上痉挛了几下,身上的神光都黯淡了几分,但身为天帝,山崩于前,仍晏然自若是基本的心理素质,他柔和平淡的笑道:「惭愧惭愧,魔尊倒是清楚天都,不过魔尊也照样清楚自家吧,夫人已故,留下 19子,10子沙场阵亡,8子夭折,唯剩一子,还体虚力弱,魔尊再不花点时间蔓延续香火,怕是会断送了魔界命脉啊,我天都没有赶尽杀绝,难道还不算仁厚?」
魔尊被直击痛楚,广袖下的拳头攥的关节咯咯响,面上黑气萦绕,看不清表情,身旁一个戴玄色镂花面具的侍卫,靠近魔尊,用手握住魔尊捏拳的手腕。
天帝身旁一衣着简朴,却颇为仙风道骨的老仙翁上前打圆场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仙魔两界打了上万年交到,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今日议和,彼此就别戳脊梁骨了,两位殿下还是先签议和书吧。」,说完广袖一挥,一道金灿灿的议和书立在两人之间。
黑衣侍卫松开魔尊的手,隔着广袖在他手上拍了拍,魔尊面上黑雾缓缓散开,露出一副面具似的假笑:「且慢,天帝既然仁厚,不若为我家族蔓延也出一份力吧」
「此话何意?」
「天帝之妹沙华爱,乃是三界第一美人,而且有一半魔界之血,来我魔域母仪幽冥,也算天经地义,总比在天都,人人嫌弃的强,本座有心求取,天帝可愿割爱呀?」
老仙翁附耳天帝,轻声说到:「华爱乃天都战神,去了魔域,我天都必受牵制」
天帝不动声色:「先帝风流,且不说沙华爱现任我天都执教,人人敬重,她本是你姑妈之女,表兄取表妹,有违天道伦常」
魔尊的面具脸动了动,扯出一份轻蔑:「天帝既对我魔界了如指掌,就该知道我魔界不重伦常,哥哥娶妹妹,一家之亲,方得血脉菁纯」
「沙华爱有一半我天家血脉,我天都难容,况且华爱乃是我天都战神,魔尊这是要剥我一员大将为己用?」天帝道。
「天帝,你封醉卧沙场,兴致来了就不分敌我,横扫一气的沙将军为战神?!哈哈,是你方的神?还是我方的神?」
天帝脸色越发难看,想起那个身着红色炎甲,手持沧浪戟,威风凛凛站在阵前,雕花兜鍪后,那酡颜打酒嗝的样子,顿时语塞。
……双方陷入静默……
………………
「额……」
静默许久后,老仙翁再次打圆场:「两位陛下,这样如何,魔尊年迈,华爱公主怕是难以心甘情愿,再者世子体弱,华爱公主又是天都执教,法力高深,不如让世子前来天都受教,一来可以强身健体,提升修为,二来世子与公主朝夕相处,若三百年后彼此情投意合,便让公主随世子回魔域,至于魔尊,可另做她娶。」
静默……片刻后,魔尊道:「若是未能情投意合如何?」
仙翁道:「若世子与公主未能情谊相投意合,世子可返回魔界。」
「那岂不是瞎忙活吗?」魔尊愠怒。
「情爱一事,不可强求,再者以华爱公主的修为,若是强行带去魔界,怕是魔界之灾啊,况且,世子跟随执教修炼,来日身体强健,修为大增,怎可说一无所获?」
魔尊闻言,抬手支着下巴,衡量着利弊,黑衣侍着附耳道:「他们这是要以世子为质。」
「嗯。」魔尊点点头,对天帝道:「不可,罗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而且身弱力虚,到了天都,岂不是要受欺负……」
「哈哈哈……」天帝颇有几分失礼的展颜大笑道:「魔尊多虑了,魔尊独子,谁敢欺辱,那岂不是成了破坏协议的罪人?」
「这沙华爱法力高深,性情刚烈……」
「魔尊不可臆想揣度啊,华爱虽法力过人,但性情温柔,尤其怜悯弱小。」
天帝打断魔尊,极力夸张的夸赞道:「贵为公主非但不倨傲,还礼贤下士,恭而有礼……」
天帝这话,不由的让老仙翁脑中浮现了那日开学季的一幕……
拂华院殿前,东西南北四海龙王衣着隆重,携自家龙子立在台阶下,恭敬的向沙华爱行礼。
沙华爱衣袂飘飘,笑容可掬道:「诸位免礼,都是仙家,不必客气。」
见站在正中的东海龙王太子沐南白,惊讶道:「哟,小白白,一段日子没见,又发身长个儿啦,这脸也越长越长了,越发的像个书生了,真好,比你二弟好多了,他还是肥得像只土拨鼠。」
转眼见土拨鼠,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继而有几分委屈,又忙宽慰道:「咦,土拨鼠很可爱的,我可不是说你丑哦,要丑也丑不过你们南海家的弟弟呀。」
这边南海弟弟,嘴角已经撇下去了。
「哎呀呀,南海弟弟你也别难过嘛,西海的弟弟比你更难看呢。」
这边南海的还没稳住,西海的弟弟已经涕泗磅礴。
「嗯?!你别哭啊,还有北海的垫底呢,好啦好啦,看看你们,四海一家,今儿都到齐了,天下仙家一家亲,快请进,快请进。」
想到这里,老仙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天帝继续道:「她容颜绝美,体貌端庄,身姿窈窕,举止娴雅,令人一见难忘……」
天帝望向远方,如同看见了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景,身后众仙的面色就一言难尽了。他们有的想起路过庭院时,看见沙华爱正光着脚趾,一脚踏在独凳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给她的学生们讲得眉飞色舞。
这豪迈的举止,活脱脱一个凯旋而归、换上便装的女将军在讲述战场上的英武事迹,除了口中飞出的糕点碎屑和手中高举的点心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辉,诡异得让人出戏外。
另一位仙官,脸上浮现出沉醉的微笑,他想到了一天月色的回廊下,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正如蛇一般扭扭曲曲,一步三摇的在回廊里飘来飘去的走着,衣裙飞舞美轮美奂,背影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捏着一枝桃花,嘴里含糊不清的哼着曲调。
仙官不禁看的入神,停下了脚步,背影似乎有所察觉,回头一瞥,满面红霞的冲他一笑,倾国倾城如梦似幻,仙官瞬间呆成了一座雕塑,突然女子浑身一抽,快速俯到栏杆旁,污秽之物伴随着呕吐声从口中喷薄而出,一泻千里……
仙官喉结一动,把涌到了口腔的恶心,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微不可查的甩了甩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天帝似乎也收回了美好的回想,接着道:「对待弟子,她也是诲人不倦、尽心尽力,克尽阙职守,不遗余力……」
这一次,天帝脑海中浮现了自己坐在大殿上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大殿之下是一堆拖着孩子来告状的仙家。
有的状告沙华爱惩罚过严。
一个动作有误,不是一巴掌扇出拂华院就是一脚踢出极吾山;孩子身上脸上的淤青此起彼伏就没消停过;
有的状告沙华爱玩忽职守。
将凡界画册当成修行秘籍,让孩子们从中领悟人生真谛,自己却在教案上酣睡,倾倒的酒水和垂涎的口水不分彼此,教坏孩子,有辱斯文;
有的则哭诉,沙华爱不会因材施教。
时常责骂自家孩子蠢笨,导致孩子心灵受伤,自卑自闭……天帝微不可察地甩了甩头,断掉了自己的畅想,继续道:「总之……」
「总之」魔尊不愿再听下去,打断道:「沙华爱到底品貌如何,也得见了才有分晓。天帝既然说了这么多,也罢,权且让小儿委屈前往天都,只是有三点天帝需要与我保证」
「请讲」
「第一、我儿此去天都,若有任何不顺心,随时皆可返回魔界,天都不得阻挠;
第二、我儿在天都期间,不得身体有损:
第三、百年,只需百年,若百年之内,我儿没有主动返回魔界,则表明与沙华爱相处和睦,百年之约一到,沙华爱需下嫁魔界世子夜罗。」
天帝与老仙翁对视一眼,身后仙官也彼此窃窃私语,商议片刻后,天帝点头同意。
天帝、魔尊将手按在悬浮空中的契约之上,协议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