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本手札上,泛黄的纸张上,一行行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
字迹娟秀而带着一种奇特的利落感,内容似乎是关于岭南某种罕见的毒草的记录。
然而,让林晚震惊的并不是内容,而是那字迹本身!那根本不是这个时代任何已知的字体,那是简体字,横平竖直,结构分明,是她从小到大书写了二十多年的、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简体字。
“钩吻,茄科,神经毒素,致死剂量0.2g...”
熟悉的术语,熟悉的笔记风格。
林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飞速的翻动着手札。
“是她!”
这字迹、这书写习惯,和她现代实验室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这具原主身体的生母留下的手札,“一个古代妇人,怎么可能书写现代简体字?”
“啪嗒。”一滴冷汗从林晚额头滑落,砸在手札上。
“林晚博士。”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或者说,量子穿越实验体001号。”
林晚骇然转身。
只见那能量耗尽的急救箱,不知何时竟然自动悬浮了起来。
箱体表面,不再是简单的图标,而是投射出一片朦胧却清晰无比的全息光影。
光影中,赫然是那个她无比熟悉的急救箱立体模型,模型旁边,一行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字符正在冰冷地滚动:
【身份确认:林晚(Lin Wan)】
【隶属机构:时空物理研究所(PALLAS LAB)】
【项目编号:Project Chronos-001】
【当前状态:意识体已成功锚定预设时空坐标(大晟王朝,天启二十三年),载体融合度97.3%】
【实验目标:验证平行时空历史干预可行性…】
“嗡——”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认知和常识,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电子音和全息影像彻底碾碎。
“穿越不是意外?实验室爆炸是计划好的?我是...实验体,代号001?”
“哐当!”
阁院深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萧景珩压抑着怒火的低喝:“该死,还是让他跑了!”
脚步声快速返回,萧景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东角入口,他的锦袍下摆沾着些许打斗留下的痕迹,脸色冷的能刮下霜来,显然是追丢了陆青阳。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怀中还紧紧抱着几本残破的书册和一本翻开的手札。
“陆青阳跑了,林大夫在这边可有何发现?”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林晚锁骨的位置——方才的翻滚和打斗,让林晚的领口些微松开,露出了锁骨下方那道隐秘的伤疤。
在急救箱残余的微弱光影映照下,轮廓显得异常清晰。
“这疤痕...怎么这么熟悉?”
萧景珩的眼神骤然凝固,回忆如风暴般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二十年前,母后暴毙而亡的那晚,他在母后的寝宫那副贴身收藏的“透明画卷”上,看到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创伤痕迹,位置分毫不差!
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拿林晚怀中的手札,而是快如闪电般探向她的衣襟。
“你——”林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回神,本能地抬起手臂挡住。
萧景珩的动作却更快!带着薄茧的手指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嗤啦”一声,竟直接挑开了她衣服的领口,让那道位于左锁骨下方的疤痕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冰冷的空气触及皮肤,林晚惊怒交加:“萧景珩,你想干什么!”
萧景珩对她的怒斥置若罔闻。他做了一个让林晚更加震惊的动作——他猛地扯开自己左臂的衣袖,一直捋到肩膀。在他精壮有力的左上臂外侧,赫然也有一个疤痕,一个圆形的、微微凹陷的疤痕,边缘带着接种愈合后特有的细微褶皱。
“牛痘接种疤!”
这疤痕的形态、大小,甚至那种独特的愈合纹理与白日里皇后展示的、更与林晚记忆中无数史料图片记载的牛痘接种疤痕,完全一致!而且,这疤痕的位置和细微的处理手法也是如此熟悉。
萧景珩的目光变得无比幽深复杂,他死死盯着林晚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
“熟悉吗?这道疤...二十年前,也有一个女人,在瘟疫最烈时,亲手为本王所种!她的手法、她的眼神,和你今日在金殿之上,一般无二。”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林晚的疤痕上摩挲着,眼神冰冷,“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母后,是不是还活着...”
林晚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她刚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呼——
一阵裹挟着雨腥气的穿堂风猛地灌入这死寂的角落,卷起地上散落的灰烬和纸片。
一张巴掌大小、被烧得焦黑蜷曲的信纸,被这股风从《岭南异物志》烧毁的残骸中卷起,打着旋儿,幽幽地飘落在两人之间,恰好落在急救箱那最后一点即将彻底熄灭的微光边缘。
就在那光芒即将完全消失的刹那,异变再生!
焦黑的信纸表面,被那微弱的蓝光一扫,竟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开始显影。
那是一副动态的画面,满冰冷科技感的房间,银白色的墙壁,闪烁的复杂仪表盘,纵横交错的管线,“是实验室!”,是林晚在“前世”记忆中最后看到的发生爆炸的粒子对撞实验室。
画面视角似乎是某个固定监控探头,林晚看到了“自己”——穿着熟悉的白色实验服,正神情专注地俯身在主控制台前,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屏幕上流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时间显示正是爆炸发生前的几分钟。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屏幕,看着“自己”在最后时刻猛地抬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下一秒,“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了监控探头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监控画面猛地拉近放大,焦点并非惊恐的“林晚”,而是瞬间聚焦到了主控制台侧后方,一个原本处于阴影中的人,他正悄然伸手去扳动某个红色闸阀的身影。
那人的侧脸在放大的监控画面中清晰无比。
白大褂的衣领竖起,那张脸,那儒雅中透着阴鸷的眉眼,那紧抿的薄唇,那额角一道极淡的旧伤痕——
陆青阳!
是陆青阳,他穿着现代的白大褂,出现在林晚前世实验室爆炸前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手,正按在那个标有“紧急过载”的猩红闸阀之上,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冷酷而快意的弧度。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急救箱最后一点蓝光彻底熄灭,“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焦黑的信纸也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影,恢复成一张死寂的废纸,飘落尘埃。
藏书阁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林晚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看着地上那张恢复焦黑的纸,又缓缓抬起眼,看向同样被这超越认知的画面所震慑的萧景珩。
二十年前的牛痘,未死的先皇后、简体字的手札、量子穿越实验体、现代实验室里的陆青阳,还有自己锁骨上这道成为关键坐标的疤痕。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那张显影的监控画面,以一种极其荒诞、惊悚的方式,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横跨两个时空的巨大阴谋漩涡,在风雨飘摇的藏书阁中,露出了它冰山之下最狰狞的一角。
陆青阳,他究竟是谁?他如何能在两个时空存在?
这场穿越、这场瘟疫、这二十年的谜局,到底是谁在执棋?
她迎着萧景珩震惊到极点的目光,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空洞与寒意。
“看来,我们的敌人,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