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呯!!!”
一声沉重地闷响回荡在整间密室。
是拳头夹着着能击碎牛骨的可怕力量,狠狠砸在不锈钢柜冰冷的金属内壁上。
巨大的冲击让整个坚固的金属柜体都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内壁上瞬间留下一个带着鲜红血迹的拳印,骨节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清晰和可怖。
“此物......究竟是何道理?”萧景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从未有过的疑惑和不解。
林晚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个问题,除了自己,似乎没人能跟他解释。
巨大的冷藏柜沉默地矗立,散发着千年玄冰般的寒气,柜壁上那抹缓缓流下的鲜红血迹,宛如地狱图景上一点刺目的印记。
而那张小小的灰白标签,如同一个来自异域的冰冷坐标,在冰与血的映衬下,清晰得近乎狰狞:
【沈芷,等待适配体。】
“走!”
萧景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紧绷,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
林晚听着这话,下意识地转身在黑暗中伸手探去,指尖触到一片被冷汗浸透的衣料——萧景珩的手臂,他反手便钳制制住她的腕骨。
“天色不早了!”
短促地低喝在耳边响起,萧景珩拽着她向更深的黑暗中走去,脚步磕绊着,在狭窄的通道里激起错落的回音。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上方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一股夹着土腥气的微凉气息从上一涌而下。
一丝惨白的月色,如冷冽的刀尖,切开如墨般的黑夜,吝啬地落在两人的身上,萧景珩率先翻出那仅容一人通过的隐蔽出口,随即迅速回身,一把将林晚拽了出来。
“这里的东西,需要告诉......大理寺的沈大人吗?”夜风呜咽着掠过荒山中半人高的钩吻花,潮湿的空气裹着深秋的寒意钻入肺腑,更加重了林晚骨子里透出的刺骨寒意。
“大理寺?”萧景珩蓦然转身,声音压得极低,他离得太近,林晚能看清他眼中深重的疲惫。
“喊那帮饭桶来看?指着这些东西告诉他们,你娘的尸身被剖心剖肺藏于此地?然后呢?等着他们慢吞吞地行文上奏,大张旗鼓地掘地三尺,让那潜行暗处的毒蛇缩回更深的鼠穴?”
他的质问如一柄利剑,瞬间划开了林晚混沌的脑海。
“一旦走漏风声,这里的密室会立即被清理抹平,不留一点痕迹,所有的线索都将化为乌有,他们会将你娘的心肝碾作齑粉,或者一把火烧干净,如同抹去寻常罪证!”
他说的每一个字如铁锤般,砸得林晚神经锐痛。
“过后,那真正的豺狼,便会隐藏得更深,然后盘踞在高墙之后,冷笑地看着你无计可施,日夜活在如影随形的惊惧之中!”
冷风撩起林晚额前散落的碎发,看着面前幽深的洞口,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这大理寺和他也并非表面上的那么和谐啊!”
“今日之事!”萧景珩字字铿锵,带着不容质疑的决断。
“绝不允许露半点风声于外,这密室,连同里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抑胸中地波澜,“一切,都要维持原状,直到我们揪出那盘踞暗处的毒蛇!”
“好。”林晚一字出口,沉重如千斤坠。
......
翌日,晨光熹微,岭南边境的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
名为“鬼哭峒”的村落如同一具被随意丢弃在荒岭间的枯骸,村落里的房屋,大多数是由竹篾、石块与霉烂茅草草草拼凑,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腐烂败叶、劣质熏草与浓郁甜香的诡异气味——那甜腻的气息,正是源于遍地盛开的钩吻花,散发的芬芳之下,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枯瘦如柴的村民蜷缩于墙根破檐下,眼神空洞无神,望着林晚与萧景珩这对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来者,他们面色麻木,有的只是一潭死水的沉寂和难以名状的畏怯。
两人缓缓走到祠堂幽暗角落,村里的族长陈阿公歪倒在一堆散发霉腐气的干草上,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焦木。
深刻如刀凿的皱纹布满了他枯槁的面庞,浑浊的双眼几乎被松弛的眼皮吞没,只剩两条黯淡的窄缝。
林晚怕惊到他,悄然上前,手中递过一块尚算完整的粗麦饼时,陈阿公那双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吞噬。
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紧张地瞟向祠堂门口——阴暗的角落,潜伏在黑暗中的阴影如同沉默的雕塑,无声无息,似乎暗藏杀机。
萧景珩眉头微皱,冷厉的目光扫过那里的阴影,陈阿公这么紧张,显然是有人潜伏在那里。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抓向腰间的剑柄,宽大的袖袍缓缓垂落,悄然地将这个动作隐去。
“阿公,不要惊慌。”
林晚温声细语,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在老者身前缓缓蹲低,目光与他浑浊的眼平齐,将麦饼轻置于他冰冷枯槁的手边。
“晚辈此番前来,只有一事相问!”
她字里行间皆显谨慎,纤细的手指指向祠堂外远处那片在灰败山色中,浓艳得刺目的紫红花海,“峒口的这一片繁花,是何人指点村民种下?晚辈听说,这些花一旦种成,便可以换取重金?”
“重......金?”陈阿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笑,似悲似嘲。
枯枝般的手颤抖得几乎散架,赫然指向祠堂门外被弃置的几卷破席,从间隙中,便看到蜷露着几双布满污迹与不祥暗紫斑痕的孩童脚丫。
林晚心头陡然一沉。
萧景珩满脸寒霜,几步便跨至祠堂门口,剑鞘一扬,“唰啦”挑开了覆盖的破席。
草席掀开后,赫然是蜷缩僵冷的几具小小孩童尸身,其中一个孩子手臂无力外展,腕上紧扣着一只乌沉沉的铁质小铃,样式诡异,镌刻着复杂莫名的符文,在光照下泛着幽光,铃铛根部还连着半截断裂的粗制麻绳。
“这是......拘童索!”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冰冷。
“以孩童为引,挟其骨血,行那丧尽天良的禽兽之事!林尚书暗中豢养的那些阴沟鼠辈,不止在暗室里作祟,如今竟然将这些手段用在这无辜的孩童身上!”
这一声怒喝,在寂静的空气中猛然炸响,清晰地撞进了陈阿公那微微颤抖的耳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