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把人拎出来!”
临近丑时末,外间忽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暗室锁头被打开,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因着屋中没燃灯,满室幽暗,孟绾缩在墙角,便见到有一两星灯火朝着她这边阔步走来。
“走!”
一阵粗粝的男声响彻整个暗室,而后,一双蛮横而有力的手已经箍住了她的手臂。
孟绾一惊:“做什么?”
那侍卫却粗鲁地把她拎起来就往外推搡而去。
孟绾腿伤未愈,被人强行拖拽着离开,脚趾擦在冰冷的瓷砖上,磕得生疼。
等出了暗室之后,孟绾才看清在外等候人的面孔,对面之人鼻梁高挺,眼尾化不开的愁绪。
她被人束住双手直面对方:“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她前些天已经受了刑,若是再行刑,就违反了宫规律令。
眼下看程韬对她讳莫如深的样子,估计接下来又少不得吃苦。
程韬却没答她的话,反是对那两个侍卫点了点头,二者一应如是,拖着孟绾朝一旁的审讯室走去。
孟绾的手扒在门口,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岂料她话才刚问出口,里间就传来了女人的嗔怪。
“呦,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那么理直气壮?”
孟绾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是淑妃身边的妈妈!
她怎么会来这儿?
就在她错愕之际,审讯室的门已经打开,里面挤满了人,其中不乏太医院的年轻太医还有——长公主!
孟绾眼中满是惊愕。
这是个什么排场?
护卫把孟绾的手狠狠掰开,随后将人摁在了对面的刑凳上。
脚边是燃烧得滚烫的炭盆。
孟绾奋力挣扎,弄得身上的铁器铿锵作响。
“别费劲了,留着力气坦白用吧。”
孟绾不解地朝萧揾雪投去求助的目光,岂料那人却只是把手中的一本册子摊开展示在她眼前。
“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孟绾一时没回过味来,就陡然看到了册子上“孟菀”二字。
这时一直坐在主位上之人发话了:“孟女史,眼下淑妃娘娘小产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今夜传召你前来不过是对口供。”
说着朝边上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把手头的供词呈交了上来。
“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待真相查明,不必回禀,即刻杖杀!”
他在说这话时公正不阿的样子像极了在审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可是孟绾却万般不解。
自己是吗?
她企图从在场所有人眼中看到一丝不同,可莫衷如一。
便连贵重如长公主的萧揾雪此刻也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立在一边。
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帝呢!
他白日里明明对自己格外温存怎么眼下,就下了即刻杖杀的圣旨了?
孟绾不信。
然而事情却由不得她做主。
她挣扎着想要看清楚他们所谓的证据,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眼下的事态已经很清明了,太医院的韩太医听信所谓“孟菀”的指示,到京中医馆买了蜃毒的原料,在宫中制成之后,交给了孟绾。
东窗事发后,孟绾担心自己会杀头,就故意拖延时间,让长公主无端撞上了原本就安排好要来为自己开罪的谭司设和内监,成为了她这一局中的一环,导致淑妃流产死无对证,而自杀死掉的程菱撞破了她的一切计划后,被她蛊惑,自杀定罪的假象,好让她从此脱罪。
这是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的证据,眼下所有的源头都指向孟绾,就连长公主都深陷其中,无法自证,是以,眼下她怎么辩解,都只是死路一条。
宫中究竟何人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心计,能算计到所有人,还完美隐身。
孟绾后怕不已。
奈何行刑的工具已经被程韬握在了手中。
她眸中终于有了惧色。
此刻程韬眼中凝聚出万般的恨,在他得知程菱溺水而亡的那一刻,他便对暗室中囚禁的孟绾痛恨不已,恨明明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却不能杀之,恨做了错事之人死不低头。
滚烫的烙铁握在手中,程韬朝着孟绾一步步走近,烧红的烙铁映称着他眼中的恨意,此消彼长。
审讯室中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嫉恶如仇的郑妈妈此刻也暗暗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之后,芍宫中的阴雨直直倾泻而下。
“轰隆隆——”
一阵滚雷自昭阳殿响过。
“怎么了——”
红烛摇曳,幔纱轻晃,沈韶宁急忙起身,察看一旁的萧映。
“陛下,您没事罢!”
她衣着清凉,纤纤玉手在萧映的太阳穴上用力摁动。
“无妨。”
被雷声惊醒的萧映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抬手拂去皇后的手,随后翻身下了床。
这是自沈韶宁生产之后他第一次留宿凤藻宫,可自从阖眼之后,怎么都睡不踏实。
瑾容掀开床帘,将殿中的灯点亮了一些。
萧映自从下了床之后就径直走到了外殿,此时天上依旧有滚滚雷鸣,他却再无心睡眠。
“陛下,您用茶。”
青檀适时呈上了一杯热茶,他接过后却没立时用,反是凉在了一旁。
此时内间传来动静,是沈韶宁已经穿上外裳,走了出来。
“陛下不多睡会儿了吗?”
她一边掀帘,一边往萧映这边走来,瑾容眼疾手快地递上一件披风。
她走到萧映旁边,把披风给他披上,然后才走到他身旁。
若是换做从前,萧映势必会让她再多歇息歇息,可眼下他已知晓孟绾的事情,对沈韶宁多少会有些厌烦。
他只是看了眼对面的位置,而后示意沈韶宁坐下。
感受到了帝王的冷漠之后,沈韶宁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对面,而后,萧映冷冰冰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在触及到她云鬓香腮的容貌之前,萧映率先注意到了她身旁的枇杷。
“皇后宫中为何会有此物?”
他没来由的话题引得沈韶宁一怔,待听清对方的问题过后,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提到枇杷,沈韶宁脸上的笑容不由灿烂了几分。
“回禀陛下,此物,是父亲命人送进宫来的,眼下快要入冬,万物凋敝,唯有侯府,还存有些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