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后,晏惟大破敌军,班师回朝。
此前因为他带军深入,导致我军后方陷入两难之事也因为他的突进,收复了辽东失地而一笔勾销。
此仗凶险,打得很焦灼,他也只是险胜,辽东失地如今有我军驻守,但是后续和敌国的交涉之事,却该有两国使者来定。
晏惟火急火燎回京,为的是旁的事。
萧映亲自为他在宫中举办了接风宴,回京的途中,晏惟在一路上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以至于初入宫禁,他的脸色冷肃异常。
众人只道晏小将军经此一役成熟稳重了不少,却不知,他是因心上人被冤枉的缘故,才如此沉默少语。
接风宴设在武英殿,皇帝召集了文武群臣,还有皇后,可见其重视程度。
晏惟甫一露面便有不少文武群臣起身为他恭贺,他虽然深知这些人大多数在那一次突进后诟病过他,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一一拱手回礼。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次接风宴会圆满完成之际,晏惟却忽然越众而出,走到堂前,对身前的帝后跪下拜道。
“臣如今凯旋而归,不敢自视甚高,但请陛下遵守与臣当初的一个约定,允准臣,娶尚府局孟绾孟典衣为妻。”
他此番发言没有任何预兆,在场众人听完他的请求后,都纷纷停下手头动作,垂下眼来。
晏惟依旧跪在大殿上,外头的风不停吹拂着他的衣襟,那红色斗篷被风吹拂后猎猎作响。
沈韶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阶下之人,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年轻帝王身上。
果然,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冷沉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武英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晏惟自跪下那一刻便没有起身,而萧映也自那一刻起,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君臣二人就这般较量着,直至姚衷前来给皇帝报信儿,萧映才慢悠悠朝阶下的他投来阴沉的目光。
“子由——”
“臣恳请陛下践诺!”
萧映还没说后半句,便被晏惟再次出声堵住。
他暗暗收紧手指,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臣还记得,臣出征之日风声猎猎,陛下在城墙上携文武百官为臣下送行,臣如今不辱使命,收复了辽东失地,也请陛下,遵守当初——”
“晏惟!”
一道更加冷肃的声音打断了晏惟,晏惟不由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之人。
视线相接之时,他看到了他灼灼目光中的愤怒、不甘,以及一丝来自男人的威严。
“你,随朕来。”
今日的接风宴不欢而散,朝臣们走出宫门之时,晏惟已经跟随着皇帝的脚步,来到了一处冷苑。
若他记得没错,这是当初圣上母妃的宫苑,陛下为何会忽然带着自己来到此地?
这个念头在心头一闪而逝,就在晏惟预备开口询问一二之时,耳边便陡然灌进一道低沉的女声。
“这儿积雪那么深,可千万别压坏了这颗红枫才好。”
晏惟一字一句听得仔细,生怕自己错过了说话之人的任何一丝细节,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支撑着他从敌军的包围中突围出来,才有了后面的大胜。
晏惟本能地看向冷苑,下一刻,却被一道明黄身影所遮蔽。
他下意识就皱眉。
“陛下这是何意?”
他再也抑制不住,问出了心中不满。
萧映自然也不打算隐瞒,只是时机还未到,他看了眼身后的姚衷,那人立刻会意,撑伞走向晏惟。
“晏将军,请——”
姚衷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晏惟立刻拱手,示意姚衷不必如此。毕竟他是御前服侍皇帝之人,他区区一介臣子,不敢承受如此厚礼。
不料一旁却传来萧映肯定的声音。
“子由不必顾忌,且随他去,届时,也能知道答案了。”
说完话后,萧映便折身走向了一旁的宫苑中。
晏惟回神,却见姚衷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连忙迈开步子,姚衷撑着伞,行在他身侧。
“陛下此举何意,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他大胆发问,不料姚衷却笑而不语。
很快,姚衷引着他走到了一处高阁,姚衷仍旧朝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晏惟受宠若惊地回以武将间的拱手礼,随后迈步入内。
高阁年久失修,虽然其内干净如斯,空气里却依旧透出几分颓靡的腐朽气息来。
晏有些不明所以,就在他四处观察之际,耳边再次传来适才心心念念的声音。
“绾儿!”
他瞬间就认出了那人的声音,就在他四处搜寻之际,却找不到孟绾的一丝痕迹,就在他困顿之时,孟绾的声音再次钻入他耳中。
“太子殿下!”
晏惟再次回眸,他紧盯着一个花窗,这才惊觉,声音竟是从花窗那儿传出来的。
他赶忙走上前,推开花窗,果然,便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脚下。
原来此处高阁竟能窥见冷苑。
一年多未见,孟绾清瘦了不少,宽大的袍衫穿在她身上显得肥大异常。
他探出头去,想要向站在院中的孟绾打招呼,不料下一刻,便见太子殿下忽然扑进了孟绾的怀中,异常享受。
惊愕和冒犯在他脑中炸响,堂堂太子,不该是拥戴万千吗,怎么此刻,竟然眼睁睁扑到了一个女史怀中。
就在晏惟万般惊恐之际,却见那人抬手,将太子整个抱了起来,抱在眼前逗弄。
那一刻,晏惟的心神遭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孟绾这是怎么了?
从前她不是最守宫规之人么?
就在他惊诧之际,太子殿下的另一举动再次让他惊掉下巴。
太子被孟绾抱在怀中摩挲,时不时用鼻尖蹭他的小脸,太子被逗得咯咯咯笑,下一刻,竟对孟绾脱口而出一声“——娘”
晏惟以为自己听错了,紧忙用力闭了闭眼,就在他以为一切都是假象之际。
却见孟绾仿佛甘之如饴,很快就开心地应了一声:“琮儿……乖。”
那一刻,晏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七荤八素,他用力握紧了眼前的窗框,满眼的震惊不言而喻。
他不过才离京征战了一年零一个月,怎么回来,竟一切都变了。
皇子不像皇子、宫女不像宫女。
就在他惊异不已之时,身后陡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更是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经太医诊治,琮儿先天心智不全,是个痴儿……唯一的治疗方法,得骨肉血亲悉心照料,方有恢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