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她仿佛又看见了那猩红的刑场，而挚友的血，正沾满自己的手。
“陛下，陛下?”
秦明月近在咫尺的呼唤，让她回过神。
沈念枝垂下眉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明月，朕知你没有舞弊，但若想翻案，必须寻找证据。只是卷宗记载有所隐瞒，所以朕要从你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
晏朝暮挑了挑眉，望向她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怎么翻，再去女王面前跪三天?
毕竟以她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秦明月摇了摇头，道:“此事已成定局，陛下改变不了什么，您不必为了臣……”
“朕来不是为了听这些。”沈念枝打断道，“你常对朕说，要一直辅佐朕、要为万民谋福祉，难道甘心背着一身污名死在这里?皇姨母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秦家，你忍心看着他们死在流放的途中?”
此话一出，晏朝暮脸上浮出一丝怪异。
他思索良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脑子被砸坏了。
秦明月也望着沈念枝，心下震惊。
这还是她认识的小皇帝么?
多年的相处，她怎会不知面前人的性格，不过几日不见，沈念枝竟然让她涌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半晌，她才哑着声音道:“不甘心，但又能如何?陛下处境艰难，臣怎敢……”
沈念枝皱眉，直接问道:“你先告诉朕，你还记得那从穆云朗家中搜出的题纸是何时丢的么?”
秦明月一愣，一时无言。
关于这个案子，还得从上个月说起。
今年会试的会元，是一位名叫穆云朗的青年，在张榜之后，有人不满考试结果，便质疑身为主考官的秦明月徇私舞弊，与那穆云朗有所勾结。
消息传到上头，便引起了靖康女王的重视。
查，本来也没什么，秦明月行得正坐得端，也不畏惧，不曾想在此过程中，真从穆云朗家里翻出了秦明月书写的信，信上正是本次的会试题目。
女王震怒，将众考官严加审问，当问到副考官杜桦时，这人却支支吾吾，说似乎见过秦明月与穆云朗有所来往，因为他有次路过，无意听见秦明月要求下属将一封信交给某人，而那人正是后来的会元。
其实这话模棱两可，他自己都没肯定，但在众人眼中，这俨然成了指控秦明月的证据。
回忆至此，话题又转到了沈念枝刚刚的疑问上。
秦明月无奈道:“不记得，那段时日臣拟的稿纸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又怎会留意到其中一张，不过……”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沈念枝直白地问了出来:“你也怀疑杜桦?”
秦明月迟疑着，点了点头。
“杜桦平日里一直跟在臣身边，能得到臣试题的草稿也不稀奇。”
为了防止翰林院的人相互勾结，其他考官往往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比如杜桦就是礼部侍郎。
不等沈念枝再问，一旁的晏朝暮冷不丁道:“你是否认识那个穆云朗?”
秦明月眸色微冷:“素未蒙面。再者，即便认识又如何，试卷蒙了考生姓名，难道我还能从成千上万份试卷里识出他的那份，然后给他高分?”
“为何不可?”晏朝暮反问，“以你的才智，又不是不行。”
这不知是夸是贬的话让秦明月有点懵。
她转头看向沈念枝，带上一丝疑问:
他到底干什么来的?你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念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放弃了这个切入点，又继续追问:“既然如此，那杜桦口中所言便是无稽之谈。他为何构陷你，你与他是否有什么过节?”
“并无。”秦明月低落道:“他素日勤奋老实，偶尔还会带些干粮投喂御花园处的猫，在臣看来，他待人友善，实在不像这种人。”
“朕知道了。”沈念枝深深看了她一眼，“明月，朕一定会救你出来。”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秦明月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旁边那位一直低头沉思的人，咬牙道:“晏将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陛下不是说了会救你么?”晏朝暮回过神，冷冷淡淡地挑了挑眉，“再者，秦家虽与晏家交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亦不是件容易事。”
“不是。”秦明月皱了皱眉道:“我是想说，陛下处境艰难，如何能替我翻案，岂不是又让女王借题发挥?你与陛下已经成婚，无论有无情分，但终是系在了一根绳上，希望晏将军以后能够……能够护好陛下。”
“呵。”出乎意料的回答，晏朝暮冷冷一笑，“她若有你半分格局，也不至于落得那种下场。”
他话似有深意，秦明月正要反驳，他又继续道:“你没做过，为何要承认?这般没有骨气，可把秦阁老气了个半死。”
秦明月沉默片刻，缓缓道:“父亲会明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晏朝暮心微微一动，心底泛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沈念枝在马车上等到不耐，晏朝暮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她压下心中的不爽，虚伪地笑了笑:“凤君怎么还不上来?要回衔玉宫么，朕先送你?”
“看来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的。”晏朝暮双手抱臂，冷冷道:“不必了。我打算先回一趟自己府上。”
将军府?沈念枝眨了眨眼。
说起来，他嫁给她后一直都住在宫中，晏家人想见他一面都十分困难，靖康女王甚至不允许有任何书信往来，有点像……变相幽禁?
沈念枝被这想法惊了一跳，急忙道:“你回去作甚?”
晏朝暮望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若是要救秦明月，光凭我……哦，还有你，肯定不够。待我回去与他们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照目前的时间线来看，晏家人遍布朝野，有的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没想到他改了主意，沈念枝微讶，但也实话道:“明月后日便要问斩，时间怕是来不及。实不相瞒，朕倒有一个办法。”
晏朝暮挑了挑眉，心道她要是说出想拉着他一起去求情的话，他绝对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