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风秘境深处,黄沙忽地塌陷成旋涡,林雪被一股带着霉味的霉运气流卷着,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抛骰子般“咕噜”滚进了裂缝。再睁眼,天地已换——
穹顶是倒悬的翡翠山脊,脚下踩的不是沙,而是一整片由灵石铺就的湖泊,灵液没过脚踝,踩下去溅起的不是水珠,而是一串串凝成实体的符文。千年灵药像野草一样疯长,叶片上滚着金乌火精;远处一株碧玉树冠上,竟停着三只纯阳火凤,像熟透的柿子,随时会滴下火焰来。
就在林雪被这泼天富贵晃得眼花时,一声低沉龙吟从湖心炸开。水面隆起,鳞甲青黑的蛟龙破水而出,龙角缠雷,瞳孔却透着慵懒——它打了个哈欠,雷光便化作细雨落下。龙首之上,浮着一抹半透明的古修魂魄,鹤发童颜,衣袂无风自鼓,像从画卷里走出的仙人。
魂魄看见林雪,先是一愣,指尖掐算,继而失笑,雪白长须随笑声荡起涟漪:“狗屎运竟也能砸中天命之人?”他抬手一引,整片秘境的光影骤然收束,化作一方古朴石台,台上悬浮着一卷鎏金竹简、一滴琥珀色精血、一柄裂纹遍布的青铜断剑。
“想要这里的草木、矿石、乃至老夫的衣钵?”魂魄笑眯眯地捋须,声音像远古编钟,“先过试炼。过了,整座秘境随你拆;不过——”他朝蛟龙努努嘴,蛟龙懒洋洋地露出獠牙,舌尖卷过一缕雷火,“便留下来陪我数星星吧。”
林雪咽了口唾沫,狗屎运第一次让她觉得……有点烫脚。
银钵口像一轮冷月,悬在林雪面前,边缘泛着幽蓝的光晕。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进去——鞋底刚触到钵沿,整个人便像被冰水吞没,耳边“嗡”地一声,世界瞬间暗成铅灰。
天空低垂,乌云翻滚得像一池被搅动的墨,偶尔有紫电无声地划破云层,映出四周嶙峋的枯树与焦黑的石砾。空气里混着铁锈与血腥味儿,像刚被撕开的伤口。
脚还没站稳,前方暗影里亮起一双双幽绿的狼眼。数十头战狼兽从雾气里缓缓踱出,肩背拱起,獠牙滴着暗红涎水,喉咙里滚着低沉的咆哮,像生锈的铁链拖地。
林雪眸色一沉,右手一翻,掌心“簌”地弹开一柄折扇大小的金属匣。匣盖弹起,两百零八根细若牛毛的银针“嗡”然震颤,针尾各自拖着一线微光,仿佛夜空被剪碎的星屑。
“千杀——散!”
她手腕轻抖,银针瞬间炸成一团银雾,针尖在空中自行扭曲、分叉,化作一片薄如蝉翼的刃雨,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狼群倾盆而下。
狼嚎与金属的冷啸,在阴云下交织成一片摄魂的杀阵。
银雨甫落,血雾先起。
那些本该被狼影躲开的针,忽然像被无形之手拨动,各自在空中划出诡异的折线——器灵苏醒了。它们没有面孔,却有清晰的“意识”,像一群嗅到血腥的夜枭,发出细若蚊蚋却刺人耳膜的尖笑。
一头战狼兽刚跃起,三根银针便倏地拧作螺旋,贴着它肩胛的缝隙钻入,噗!血箭喷出尺许。另一头狼想翻滚避入枯林,七根针已预判轨迹,提前钉进它即将落地的泥地,狼身重重摔上针尖,像被缝在地面。
血雾一层层炸开,原本铅灰的天空被染成浓稠的暗红,仿佛有人把晚霞撕碎后泼进乌云里,连翻滚的雷光都透出血色。
可这只是开场鼓点。
远处焦黑的地平线突然隆起一道灰褐色的浪潮——那是成千上万头战狼兽,獠牙如林,绿眸连成幽绿的星河。它们踏地无声,却在乌云里激起闷雷,像一整片移动的死亡潮水,朝林雪漫卷而来。
血雾未散,腥风已冷。
林雪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冰锥钉住——面前那道灰褐色的兽潮翻涌得比乌云更低,獠牙与利爪反射着暗红天光,仿佛整座秘境都在向她合拢。
可她没有退路。
她咬破舌尖,用刺痛逼自己冷静,目光穿透层层狼影,如利箭般向后方射去——
远处,焦黑大地与血空相接的一线,立着一匹孤狼。
它通体雪白,长毛在风中翻卷成雪浪,每一缕都闪着冷银辉光;高昂的头颅像一柄出鞘的剑,睥睨之间,群狼俯首。
它只轻轻抖了抖肩,狼潮便随之调整锋矢;它尾巴微摆,最前排的战狼兽便齐齐伏低脊背,露出谦卑的獠牙。
那是王者的呼吸,也是死亡的节拍。
林雪眸光倏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找到你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混着血腥味,像一把磨到发亮的刀锋,在风里划出第一道杀意。
银钵之内,血雨未停,却已换了主角。
林雪一拍储物袋,十二具凶兽傀儡轰然落地——铜骨狰豹、铁羽雷鹰、玄甲魔犀……每一具都披她亲手篆刻的血符,关节处燃着幽蓝磷火。她踏在傀儡围成的战圈中央,千杀悬于头顶,化作银白光环,如一轮冷月为她照路。
“随我——开血路!”
声音落地的瞬间,傀儡兽齐声嘶吼,扑入灰褐浪潮。利爪撕裂狼腹,雷翼劈空而下,铁蹄踏碎脊梁。林雪身法如电,千杀时而暴雨倾盆,时而凝为一束银梭,专挑战狼关节与咽喉。血雾浓稠得近乎实质,溅在她脸上,滚烫得像铁水,她却连眼也不眨。
丹药一瓶接一瓶倾入口中,灵液如岩浆滚过干涸的丹田,烧得她五脏六腑生疼,却也逼出更狠的力道。丹田一次次被抽空,又一次次被灌满,仿佛一柄铁锤在反复锻打她的灵根。疼痛与畅快交织,她竟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被狼嚎撕得支离破碎,却透着刀口舔血的快意。
三个时辰,对秘境之外只是一瞬;对林雪,却像被拉长的炼狱。
忽然,她周身灵气轰然一震,如洪峰决堤——
筑基五层、六层、七层……
光焰从毛孔里迸溅,银红交错,像无数细小的剑光在她体表游走。
丹田深处,原本黯淡的灵台被一重又一重灵光点亮,直至第十层壁垒轰然碎裂,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银钵之外,老者捋须而立,目光穿过灰雾与血浪,落在那团越来越亮的银蓝光茧上。
“好,好,好!”他轻声连赞,眼底浮现出自己少年时仗剑踏碎万军的影子,“这份狠劲……像极了我当年。”
十二具傀儡兽排成锋矢之阵,铁蹄踏地如雷,铜骨狰豹低伏突进,铁羽雷鹰振翼掀起电弧风暴,玄甲魔犀以肩甲撞碎狼墙;它们身上的血符在疾奔中连成一条猩红的光轨,像一柄劈开黑夜的巨斧。
疾风——那匹少年猎豹——贴地疾掠,鬃毛被速度拉成一束束银线,每一次腾跃都在狼群中割开真空;小宝则蹲在林雪肩头,绒毛炸成黄色雷球,小爪挥处,电弧噼啪炸响,替主人挡下侧翼的扑咬。
一人、十二傀儡、两灵兽,化作一道银蓝与猩红交织的闪电,笔直地劈向血路尽头那抹孤傲的雪白。
所过之处,狼影如麦浪倒伏,腥风被战意撕得粉碎,天地间只剩隆隆心跳与剑啸共鸣——风驰电掣,杀意沸腾。
血像雨一样溅在脸上,林雪连眨眼都嫌浪费时间。
她单手掐诀,另一手将厚厚一沓赤金符箓抛向半空——符纸在风里“哗”地展开,如同一翼火鸦振翅。
“爆!”
轰——
第一条十丈通道在狼群中炸开,焦黑的狼尸被气浪掀上半空,又重重砸落,像一场血肉冰雹。硝烟未散,她脚尖一点,整个人贴着地面掠出;指间第二沓符箓已再次扬手。
轰——
第二条通道紧接出现,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滚烫的碎石与残肢混作一团。
然而两侧的灰褐色浪头立刻倒灌,狼影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潮水。
林雪眼底映着那抹雪白的狼王,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再快一点!”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灵力在口腔炸开,脚尖几乎擦着狼背,踩着尚未冷却的焦土,笔直地朝那孤高的白色杀去。
血路在脚下急速收缩,狼王的轮廓从模糊的雪线一点点凝成真实的巨影。
一千米——灰浪里开始跳出二阶钢牙狼,利爪划破空气,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尖啸。
五百米——三阶银背战狼成群扑落,脊背炸起电弧,像一片移动的雷云。
四百米——狼群竟自发结阵,前排以肉身筑墙,后排腾空跃起,利齿封锁了所有高度。
每一步都像踏进更深的炼狱,腥风几乎凝成实质,刮得脸颊生疼。
五十米——四阶血纹战狼王亲卫现身,赤红符纹在皮毛下燃烧,瞳孔里倒映出林雪的影子,杀意如有实质。
十米——狼王终于回头,雪白鬃毛在焦土与血雾中猎猎扬起,像一柄破冰而出的天刀。
林雪眼底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更亮的锋芒:
“十米——够了!”
她低喝一声,千杀嗡鸣,灵气在丹田炸成雷霆。
不退,不让,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