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愿(1 / 1)

庆云八年,上元佳节。

闹市喧嚷。“官人,进来坐坐吗?“并排的商铺挤着狭小的酒馆,一乌纱帽官人模样男子掀帘进去,相中了酒馆的安静,约莫是办完一天差事,官人竟褪去头顶上官帽伏在桌上昏昏睡去。睡梦中似有女子拂袖轻轻揉着自己因熬夜红了的眼睛。

那触感如此真实,仿佛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却又似隔着一层薄纱,若即若离。官人在梦中皱了皱眉,想要抓住那只手,却只抓住了一缕飘散的青烟。

已是夜里三更,女子依旧站在正用功的书生身后,她看不懂书上的文字,就只是站着,凝视书生的背影。良久,她问:“夜深了,睡吧。“星眸微眨,似有光闪过。

烛火在她透明的指尖跳跃,却照不出她的影子。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与书生的距离——太近,他会觉得冷;太远,她又看不清他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我再看会儿,你先睡吧。“书生说着,又将案上的书本往后翻了一页,没有抬头,“我枕下有一本书,帮我拿一下。“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是她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事情。她轻盈地飘向床榻,衣袂无风自动。当她伸手去取书时,指尖穿过书页又迅速凝实,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将书稳稳拿起。

那书微微泛着黄,似是已被许多人用过许多年,扉页的字已被磨得很光滑,但字仍然很清楚。她连枕头一并拿起,放在鼻下闻了又闻——那里有他发间淡淡的松墨香,有他衣领上沾染的市井烟火气,还有独属于活人的、温暖的生气。最后她依依不舍地放回床上,将书递给了书生,抱着被她闻了又闻的空绣花粗布枕头睡着了。

说是睡,不过是闭目假寐。她不需要睡眠,但这样能让她假装自己还是个活人,假装能与他共度这漫漫长夜。偶尔,她会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明月爬上窗户,为屋内的蜡烛披上一片光。远处的钟声响了四下,书生仍没有睡,刚刚站起身的他正凝望着窗外,远处,有一只黄色的狗趴在一只黑狗身上睡得正香。再远处,他看不见了,但他有一个信念,他想看见,他一定可以看见。

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看得比书生远得多——她能看见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打着哈欠,能看见护城河对岸的寡妇点亮了守夜的灯,甚至能看见皇城角楼上飘动的旗帜。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陪他站着,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肩上无形的重担。

他想回头看一看等了他好久的女子,他想躺过去,抱抱她,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强迫自己把头低下,于是一双秀眸又重新回到了案上,那本摊开的书。

书里修身治国平天下,他渴望成为那样的人,和众多学子书生一样,寒窗十载,谋得官帽一生。这是他的愿望。是他梦寐以求的梦想,也是他想为她打造的一个小小的天下。可他不知道这一个普通人家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实现的理想并不真正如她愿。

女子望着他紧绷的后背,眼中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哀伤。她比谁都清楚,他寒窗苦读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她从漫长孤寂中偷来的时光。她是游荡在人间太久的魂灵,本该归于尘土,却因执念未消而徘徊于此。

“你若是累了,我替你磨墨可好?“她轻声问道,声音如同风吹过竹林。

书生怔了怔,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悄然晕开。他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必了,你...“他顿了顿,终究没有问出那句“你究竟是谁“。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女子身形渐渐淡去,如同晨雾遇到阳光。她最后看了一眼伏案疾书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等到金榜题名时,他眼中会有整个天下,而那里,注定没有她的位置。

酒馆里,伏案的官人突然惊醒,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茫然四顾,手中还攥着那顶乌纱帽。店小二正打着哈欠收拾邻桌的碗筷。

“客官做噩梦了?“店小二随口问道。

官人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眼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什么人触碰过的凉意。“不,是个很久的梦。“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多年未曾开口。

店外,上元节的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某个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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