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如履薄冰般的紧张气氛当中,尹笙只是握紧了手中那一段被分离出来的星链,以手中拥有的一切来对抗这个快变成自己梦魇的家伙。
只要眼前这个术士稍做行动,他就要飞扑上去,用尽办法将他扼死在这里。
“好了,吓唬吓唬你就够了。”斯亚卡收起手中的蓝焰,“现在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同样的,干掉我对你的逃跑之路也没有任何帮助。”
“我在想,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做个交易如何?又或者咱们来互相利用?”
尹笙只歪了歪嘴角,狗嘴里还吐不出象牙呢,他可不认为这个老恶魔的嘴里
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就算是利用那也只是他单方面利用自己罢了。
“先谈好处,然后我们再说谈判的内容。”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团黑影,或许正像斯亚卡说的那样,自己和他之间这种特殊的情况确实有值得谈判和交易的空间。
但是否要为了这点好处去原谅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容许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罪恶行径,这就完全取决于尹笙自己的都决定了。
“好处就是我可以签下契约,让你必定能以人类的身躯回到这个世界,而且在你复归常人之后,我将选择自行湮灭,不再影响你余生的一切。”
斯亚卡的黑影颤动着,仿佛这段话真是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这话我可不信,你自己说过老术士是最惜命的。”尹笙摆摆头,“而且这样做对你有任何一点好处吗,我想不到。还是说就因为你单方面把我认作你的徒弟,所以要我传承你的什么术式之类的去寻找起源?”
“而且你为了那所谓的起源续命存活了五百年,让你自行湮灭岂不是这五百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付出都白费了?我在想,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你付出这长达十分之一人类文明的时间去换取呢?”
尹笙这两个直面根本的问题让斯亚卡顿时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黑影颤动得更加剧烈,仿佛这两个问题已经穿透了虚伪的利益直接触及到了术士的内心。
“是的...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没有任何理由放弃长达五百年对起源的研究和探索,而以我的能力也根本不会败给你这个一无所知的小鬼。”
斯亚卡发出类似排气管般的声音嗤笑着。
“道德,我将其践踏;人性,我已经泯灭;良知这种东西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身上过,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拥有我自己坚守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和你谈判而不是找个机会用控魂术将你的一切占据。”
“不如让我告诉你好了,所谓的起源其实并非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它也不是某种咒文或术式,而是一个人。”
“一个人?”这下轮到尹笙有些惊诧了。
“是的,一个和你我并无二致的人,我们将其尊称为原初术士。”斯亚卡伸出黑影组成的手臂示意尹笙靠近,“在所有人类还在泥土里刨食,用石块狩猎的远古时代,他在雷电和烈火中第一次窥见了宇宙的真相。”
“那不就是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或者钻木取火的燧人氏吗?”
尹笙的脑子里发出疑惑的声音,这种连小学三年级学生都知道的事情什么时候被传的这么神乎其神了,甚至还有人为之付出五百年的时间去研究?
“那是给麻瓜们的说法。”斯亚卡摇了摇头,“普罗米修斯和燧人氏都只是现代社会用来弱化其影响力的一种说法,你仔细想想他们两个是怎么得到火种的,再想想如今的现实扭曲者和术士之间的关系...”
在绝大部分的神话典籍和文学作品当中,普罗米修斯都是那个创造人类并教育他们,使其农耕畜牧、造屋航海、制药除病、甚至解梦和祭祀的先见之神。
后来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大神宙斯拒绝为人类提供最重要的火种,普罗米修斯便只身盗火,在日车经过天空的时候,用茴香杆伸到日车取火,然后在地面上燃起火堆,人类便拥有了火。
燧人氏则与之不同,当时人们已经发现闪电雷击会产生火,而被火烤熟的食物吃了之后不容易生病,但是雷电之火实在难以保存下来。
而在燧明国有一种树叫燧木,燧人氏发现有鸟去啄树的时候会发出火光。他于是受到启发,折下燧木树枝,钻木取火,他也由此被推为燧明国的国王。
将两者的异同点分别拿出来审视,尹笙便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说燧人氏和普罗米修斯都是第一个获得火的人,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燧人氏是通过某种技术重现了已存的规则,而那劳什子普罗米修斯却是靠自己的想法在实物不存的情况下得到了火焰...”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现实扭曲者和后天成为的术士的差异性。”
斯亚卡点了点头,看来他对尹笙这个白捡的徒弟很是赞赏。
“既然现在你已经窥见燧人氏和普罗米修斯的真相,那就让我再告诉你更多吧。”他伸手触及尹笙的额头,“他们两人本是同一氏族的兄弟,直到那一天的开始...”
下一秒钟,尹笙便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从竹简当中迷失,来到了一片扬起漫天黄沙的大地,吹的人脸皮皲裂的狂风呼啸着,不断有人影在他眼前浮现。
那是一个身披兽皮和藤条的男人,他用燧石在地面上书写着比甲骨文还要古老的某种咒文,同时以尹笙听不懂的言语颂唱着,直到天边清明,怒风停号。
然后天地之间又在刹那间风云变幻,蓄满雨水的乌云侵占了整片天空,闷雷在不远处连续响起,一场不受控制的风暴即将来临。
尹笙眼皮一眨,下一幕便是另一个同样粗犷魁梧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带着数十个与他同样装扮的青年悄悄靠近那位求雨之人的身侧。
再次眨眼,为首的男子已将手中的石矛刺入了求雨者的胸膛。
二人用古老的语言交流着,怒吼着,黑天之上的滚雷也同样地咆哮。
鲜血从求雨者的身体一侧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流入大地,汇入他所书写的古老咒文,引动天上的雷霆如暴雨一般泼下,无数人怪叫着惊惶逃窜。
而求雨者也在这一刻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看向那位和他面容一致却用石矛刺穿自己的人,同时指向天空念叨着尹笙听不懂的言语。
一束闪烁的雷光就此劈下,目标却只是两人身侧的一棵枯树。
求雨者最终在自己的兄长怀中力竭而死,而他的兄长也再没有离开这片大地,他从手中燃起火焰烧尽了弟弟的尸体,自己则在漫长岁月中化作一棵枯树,于弟弟燃烧的灰烬之上蓬勃生长起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术士终结之后将要面对的,永世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