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京城第一才女？”顾长珏指尖轻叩茶盏，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本王今日可算见识了，沈大小姐这‘才’——”
他故意拖长音调，“莫非是‘才学会骂街’的才？”
威压散过，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们都死死低着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沈令仪站在厅内，被男人讽刺后，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手中绣着兰花的帕子几乎要绞碎。
“王爷恕罪！”白秋月慌忙上前将女儿拽到身后，“令仪只是听说妹妹回府，一时欢喜得失了分寸...”
“欢喜？”
顾长珏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吓得白秋月一个激灵。
“本王怎么听着像是要活撕了亲妹妹？”
他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沈知意，“二小姐在府中时，常得这般‘欢喜’相待？”
沈知意目光划向二人，眼底净是讥讽。
她不紧不慢开口道：“长姐...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听她这么说，白秋月也松了口气。
她立马跟着附和道：“王爷可别误会，知意与令仪自幼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好得很。”
一旁的沈令仪也跟着点头。
沈知意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对母女演戏。
饶是自己再眼拙，也不会认错，沈令仪今日身上穿的云锦料子，正是当初镇北王府送来的聘礼之一。
如今她这个正主被休弃，这些东西倒全便宜了自己这位好嫡姐。
“沈大小姐？”顾长珏突然开口，“本王听说，当初与镇北王世子定亲的本该是你？”
这话像一记惊雷，花厅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令仪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回道：“王、王爷说笑了，婚约之事父母之命...”
“是吗？”顾长珏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那为何最后是沈二小姐嫁了过去？”
这事在京中贵圈已经不是什么秘闻，当年沈知意嫁过去的时候，谢衍眼瞎体弱，连太医院院首都断定他活不过半年。
可谁料到，那位谢世子一年后却是生龙活虎，又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玉面郎君”。
白秋月见状，急忙插话道：“王爷有所不知，当年算命先生说令仪与世子八字不合，恐会耽误世子爷健康...”
“所以就让二小姐替嫁？”顾长珏冷笑，“宁远侯府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沈知意站在一旁，袖袍下的手攥的死紧。
当初白秋月就是用这个借口逼她替嫁，说什么“要为侯府分忧”，结果嫁过去仅仅一年，就被男人无情抛弃。
“王爷。”她突然开口，声音如击玉般冷冷，“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既然已经回府，我想先去给母亲上炷香。”
闻言，白秋月脸色却一变：“这...”
“怎么？”顾长珏挑眉，“女儿给生母上香都不行？”
“王爷误会了。”白秋月硬着头皮回道，“只是祠堂正在修缮...”
沈知意心中一沉。
母亲去世后，牌位怕是连祠堂都没让进！
“那我去看看从前住的院子。”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女人急忙上前拦住：“知意别急，你的院子还在收拾...”
“不必收拾了。”
两人争执间，顾长珏突然起身，“本王看沈二小姐还是住到昭王府去吧。”
“什么？！”
白秋月和沈令仪同时惊呼出声。
沈知意也愣住了，转头看向顾长珏。
男人逆光而立，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边，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王爷，这不合规矩...”白秋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顾长珏嗤笑一声：“规矩？你们宁远侯府也配跟本王讲规矩？”
他走上前，正欲拉住沈知意的手腕，厅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荒唐！”
宁远侯沈肃大步踏入，官服下摆还沾着未清理的尘土，显然是从外面刚回来。
白秋月看见男人，如见救星般扑过去：“侯爷！王爷他非要带走二姑娘，您快求求情吧！”
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好像顾长珏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下官参见昭亲王。”
沈肃草草行礼后，目光如刀刮向站在小王爷身边的二女儿，“逆女！你被世子爷休弃后还敢劳动王爷送你回府，是嫌侯府的脸丢得不够干净？”
沈知意尚未开口，顾长珏已挡在她身前：“侯爷这话有趣。谢衍宠妾灭妻，该丢脸的是镇北王府，怎么反倒怪起受害者？”
“王爷有所不知。”沈肃强压怒火，“这逆女自小顽劣，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容人的事！”
“父亲！”
沈知意突然上前一步，露出手上刚才女人掐自己的淤青。
刚才自己之所以没有避开白秋月掐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刻反将一军！
“女儿何时顽劣到需要母亲用这种手段教导？”
满堂哗然。
沈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今日回府时不但衣服破旧，手上更是有许多掐痕。
“侯爷。”顾长珏的声音也在此时陡然转冷，“本王今日送人回来，原是想做桩好人好事。现在看来...”
他忽然抽出腰间玉牌扔在桌上，“不如请大理寺来看看，二小姐这么多年到底在府中过的什么日子？”
玉牌上“昭亲王”三个字刺得沈肃眼前发黑。
顾小王爷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在京中无法无天惯了，此刻这玉牌掷在桌上，犹如圣上亲临。
白秋月看见那玉牌，也是腿一软瞬间跪倒在地：“王爷明鉴！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
沈知意上前，一把拉起女人的手，露出腕间那枚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就像这样，只是‘暂时保管’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沈肃闻言脸色骤变。
他当然认得这镯子，当年宋氏临终前当着全府的面说过，这是要留给知意的嫁妆。
“秋月！”男人一把拽过妻子手腕，“这镯子，是怎么回事？”
“侯爷听我解释...”
白秋月慌乱间瞥见沈知意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顿时明白自己中了套。
“都是这小贱人设计害我！”
“够了！”
沈肃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白秋月歪倒在地。
他转身对顾长珏深揖到底：“下官治家不严，请王爷宽恕，日后必定严加管教。”
沈令仪见母亲跪在地上，连忙去扶，同时还深深剜了沈知意一眼。
顾长珏不置可否，反而看向沈知意。
“二小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