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开业第一年底，丁力打算按净利润的30%分红。吴静撇着嘴，用围裙擦着手，抱怨：“佩馨不参与日常经营管理，还能和我们一样分红，不公平。”耳根软的丁力把第一年分红之事搁置了。
这年五一，佩馨回家看望父母。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古老的村庄上：那一片片青瓦屋顶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色。远处的白云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田野里的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她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佩馨哥哥家盖新房，有借债，家里只剩下7块钱看家护院。侄女灵子刚刚高中毕业，由于偏科，偷看小说，没有考上大学，她想去大城市打工，尽早分担家庭困境。佩馨对哥嫂说：“你们照顾父母，辛苦了，灵子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于是她把灵子带到了N市。
如果佩馨直接把灵子推荐到裕翔典当行，丁力看在她面子上，会欣然接受，但是他可能会起疑心，觉得她不信任他，把灵子当成刺探典当行经营情况和财务状况的卧底，他就会处处设防，不利于灵子开展工作。所以佩馨决定，让灵子自己去应聘，千万不要说和自己是姑侄关系，她只陪同侄女到达目的地，并不迈进裕翔典当行的大门。
这天下午四点左右，姑侄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裕翔典当行所在的复兴街。佩馨鼓励灵子勇敢地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应聘学徒，按照事先说好的台词对答即可。她则在对面茶楼等候，暗暗张望典当行的情况。
灵子走进典当行，环视一周，经营面积大约30平米，发现有一位姑娘在接待顾客，一个小伙子坐在柜台里玩手机。一排冲门的实木漆黑中式柜子里满是名牌相机、名牌手表、家用电器、乐器、高档包包等；西侧到顶的柜子里陈列的全是高档珠宝玉器、黄金首饰、钻石；较矮的台前橱柜里全是集邮册、金银纪念币、装饰品、各种水晶石制品、玉器摆件；较里侧带锁的柜子里是古装典籍、艺术品、贵金属餐具；墙上有名贵皮货、贵重壁毯、象牙制品；地上放着小型高档家具、渔具、奖杯等。
“小姐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小姑娘口未开先笑盈盈的。
“我要找你们老板。”灵子鼓足勇气才说出来。
“丁老板，有人找！”丁力一手端着冒着碧螺春香气的茶杯，一手拿着一部大哥大，悠哉游哉地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位小姐，我是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说着，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灵子。
只见灵子，身高1.65米左右，身后披着一把揪的乌黑长发，鹅蛋脸形，双眼皮大眼睛，神色不卑不亢，身穿一身深蓝色涤纶套裙，脚蹬黑色船型皮鞋，身材苗条，阿娜多姿，亭亭玉立，说话带笑，目光流动，水波荡漾，可人喜人。
灵子也同样打量着丁老板。只见他，身高1.78米左右，身材匀称，脸型上窄下宽，气色红润，眼睛有神，头发油亮，说话，穿着的确良白绸衫，黑色牛仔裤，脚蹬黑皮鞋，走起路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时尚齐楚。
“老板好！我叫灵子，高中毕业生，我要应聘贵行学徒，您肯收我吗？”甜甜的声音，带着青春洋溢的气息灌进丁力的耳朵和心里。
“我们里间谈。灵子，来吧？”不容灵子回答，就径直带路进了里屋。
灵子发现里屋有几个柜子都上了锁，两张办公桌，一张桌前坐着一位长者，正在打算盘。长者用和蔼可亲的眼神向灵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只见他穿着中式白绸衫，灰色醋酸裤，脚蹬黑布鞋，温文儒雅。
丁老板坐在另一张桌后的椅子上，伸手示意灵子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
“说说看，你为什么来当典当行学徒？”
“长见识，学本领，接济父母。”
“你当典当行学徒，有什么专业技能？”
“如果我有幸能入职贵公司，一定会尽快学习相关的政策、法规、制度、知识和技能，熟悉业务岗位职责与相关操作流程，业余时间自考个金融本科班，提高沟通协调和业务开拓能力，认真接受培训，虚心请教，耐心服务，熟练运用相关检测设备和电脑，竭尽全力，在最短时间内力争胜任岗位要求，做一名嘴上把门、手脚干净、业务称职的典当行学徒。”
“倒是挺会说，我们这里可没有住处，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舅舅家，不远。”她没说住姑姑家，是遵守承诺；没说租房住，是不让老板觉得她没有着落；说住舅舅家，是想让老板清楚，她在N市并不是单枪匹马，独自奋战，是有娘家人撑腰的。
“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好嘞！谢谢老板！”灵子鞠躬致谢，也向老墨深鞠一躬，含笑离开，那青春灵动的活泼气息却留在了典当行。
老墨始终是笑眯眯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一向默默做事，稳健操守，满腹经纶，有一身鉴定评估当物的本领。
灵子来上班了，老墨对她进行了简单的岗前培训，递给她一本裕翔典当行操作手册。她悟性高，勤快麻利，很快就上手了，熟悉了一些基本业务流程和操作实务。
从此，灵子每天晚上都回佩馨家睡觉，与姑姑简短交谈。在姑姑鼓励和帮助下，开始自学考试，并报了金融行业专业人员职业资格证书培训班。
一天，灵子正在值班，店里突然来了一位40岁左右，穿着考究的男士，浑身名牌，但神态焦灼紧张，火烧火燎地说道：“你们典当行里有没有收当一块限量版百达翡丽手表？”
“叔叔，您不要着急，慢慢说，您为何这么问？”灵子给男子递了一杯热水。男子推辞了。
“我看家里监控，发现保姆在整理我家衣柜时，偷拿了这块名表。我就问她，起初她不承认，我让她看监控，并说要报警，她才承认是她拿的。她说儿子要结婚，彩礼没着落，女朋友就和他儿子分手，所以才动了歪心思。我问她表哪里去了？她说当到你们这里了。”男子上气不接下气。
“叔叔，那您这块表是多少钱买的？”
“50万元，限量版的，上面镶有黄金和钻石。”
“那我们查一查登记簿，保姆说是哪天来当的了吗？”
“她说是一个星期前。我最近出差了，回家后，准备明天给老婆庆生，给她个惊喜，这时才发现表没了。”
灵子翻着登记簿，确实有个妇女来当过一块表，也找出来当时填写的当票副本。
墨老听见动静，也出来了。他问灵子：“是你接待的那位妇女吗？”
“是，是我。”灵子已经吓得心慌手抖。
“你按照咱们典当行规矩实行‘三查七对’了吗？”
“墨老，查过了有效证件，询问了物品来源，观察了妇女的谈吐及神态；也核对了身份证、询问年龄、有发票证明；至于是否本人办理、客户自述购买当物是否与当物当时市场价相符、当物的相关信息是否与客户购买时间对上号等，我就没有细问，当时您也不在典当行，老板娘那天在，她签字批准，让我办了收当手续。”
“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给您带了麻烦。我们愿意协商解决此事，一定让您满意。”墨老把男子请进里间。
由于典当行收取当物时有不问来源、不问资金用途的行业习惯，典当行收取的当物中有赃物存在。《典当管理办法》(2005年)对典当行收当赃物的处理规定为:“对属于赃物或者有赃物嫌疑的当物，公安机关应当依法予以扣押，并依照国家有关规定处理。”但是对赃物如何处理，这一规定未区分当事人的主观心理状态，只要认定为赃物或赃物可疑，采取一刀切的办法，根本上否定了善意收当制度。保姆也在当票中设置的四个项目选项:自己买的、朋友相赠、家族流传以及其他合法来源中打勾“朋友相赠”并签了字，就可以凭身份证办理相关手续。从以上实践做法看，典当行已经尽到了注意义务，作为典当行不可能具有与公安机关侦查部门同样的识别能力。《典当行管理办法》(2001年)曾对典当行收当赃物有明确规定:“典当行收当赃物如经公安机关确认为善意误收的，原物主应当持当物所有权证据办理认领手续按典当行实付当金数额赎取当物，但可免交当金利息和其他费用。”
墨老从与男士的交谈中得知，保姆平时表现不错，他并不想惊动公安机关，不想让保姆吃官司，也不想再雇佣她了，但必须向保姆追缴赃款。鉴于失主保管不密，典当行审查不完整等，双方都有过失，男士按典当行实付当金数额赎取当物，典当行也不再收取其利息和综合费。
此事过后，墨老对员工再次强调了严格执行收当流程的必要性和奖惩制度，强调收当，一定要依法办理登记，这也是一个防范赃物的有效程序。对于动产当物，严格履行查验程序，摒弃传统不问来源、不问用途的做法，尽到必要的注意义务，避免典当行有成为非法交易、洗钱的场所，使正当经营的合法利益受到损失进而损害典当行的形象。
老墨的信条就是：“风月平生意，江湖自在身。”帮助别人成功的事业最成功，帮助别人赚钱的生意最赚钱。要学会把成功和伙伴来分享，要学会把收益和风险平衡起来。
事后，墨老向丁力进行了汇报，并做了检讨，要求把免收的利息和其他费用，从他工资里扣除，以敬效尤。丁力真的这样执行了。但是，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丁力却就此事向灵子相要挟，说她工作渎职，给典当行造成损失，以此让她就范，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吴静回老家伺候突发脑溢血的父亲一个月，而独守空房的丁力在漂亮能干勤快机灵的灵子面前无法把控自己。
第一次心痒难耐，嬉皮笑脸：“你多大了？”
“十八岁。”
“花一样的年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像那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丁力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轻轻哼唱起来。
“……”灵子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手拿起鸡毛掸子掸去柜台上的灰尘。
第二天，丁力趁典当行没人，死死盯着灵子看。
“老板我脸上又没有人民币或珠宝金饰，您为什么总盯着我？”丁力凑近灵子，小声说：“你真好看！你没觉得自己很招人喜欢吗？这又不是我的错！”
灵子说：“您说的像电影台词，能再复述一次吗？”灵子在兜里的手机事先开了录音键。
“啊，辣！辣！真辣！”
周末下午店里没人，丁力来到灵子身边，一只胳膊搭先在灵子肩膀上，灵子躲开，他接着似云端漫步，双手合十，仰望星空，念念有词：“山河远阔，人间星河，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灵子本能地闪向一边，说：“老板，我听人说您一向正直儒雅，待人接物特有分寸感；我知道您妻子漂亮贤惠，你儿子虎头虎脑，女儿聪明伶俐，真羡慕您你有这样幸福的家庭。”她想委婉提醒老板，你是有家有口的人。
“哦，谢谢夸奖！你真是珠带刺儿的玫瑰。有个性，我喜欢。”
又是一个周末，丁力想搂抱灵子的肩膀，灵子抽离了一下身子，说：“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特注重仪式感。如果您真喜欢我，就在典当行门前，当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拿着贵重礼物和鲜花，请墨老和店员作证人，当众向我求婚！”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他感到灵子姑娘不简单，她不是任他随意欺负的农村女孩。”闹到了这个份上，灵子没有理由再来典当行上班了，她知道，自己该有所改变了。
灵子从裕翔典当行辞职，临走她向老墨告别，并请教经商之道：“墨老，您身经百战，高瞻远瞩，一定积累了很多经商之道，临走给晚辈点锦囊妙计吧？”老墨捋着胡须，想了想，说：“灵子，你很有想法，那就努力实现它吧。你知道‘赢’字为什么这么难写吗？”
“请您指教。”灵子颔首，拿出笔记本。
“亡、口、月、贝、凡，包含着赢家必包含的意识与能力。亡，就是让人有危机意识；口，就是要求人必须有沟通能力；月，就是告诉人们必须有时间观念；贝，就是告诫人们取财要有道；凡，就是让人要有平常心态。”老墨说完，拿起N市晚报，认真地读起来。
“哇塞！一个字竟然包含着这么多道道，谢谢墨老教诲，我记住了。”灵子向老墨深鞠一躬，离开了裕翔典当行。随后，姑妈佩馨给她找了个在大商场金银首饰店做销售员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