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化装舞会(1 / 1)

1924年夏,美国西雅图港。

“呜——”黑魆魆的海面上响起浑厚嘹亮的汽笛声,紧接着一艘插着星条旗的远洋邮轮“杰克逊总统号”缓缓移出泊位,扑向了浩瀚无垠的太平洋,舷窗里的点点灯火投射在漆黑的海面上,恍若夜空中闪耀的星群。

头等舱几乎全是欧美籍乘客,他们中有携眷带口想去东方古国淘金的商人,有因职务原因被派遣去的官员;亚裔面孔统共不过十余人,多为来自东亚国家的留学生。

走廊里,顾砚声正倚着舱壁翻书,泛黄纸页间浮动着惠特曼的诗行……

突然间书本被抽走,他抬眼便看见同窗徐子昂促狭的笑脸:“华尔兹可比《草叶集》有趣多了,真不去开开洋荤?“

“没兴趣,快还我!”顾砚声伸手去夺,书却被举得更高,舱顶吊灯投下摇晃的光斑,两个二十岁出头、穿着衬衫西裤的青年在狭窄过道里笑闹……

终究被拽进了舞厅。

萨克斯风裹挟着爵士鼓点扑面而来,彩纸屑在镁光灯里翻飞,假面骑士的银甲与吉普赛女郎的流苏交缠,空气中浮动着香奈儿与威士忌混合的气息。

顾砚声眯起眼睛——舞池中那些涂抹着夸张油彩的面孔在旋转,在扭曲,一名穿着清代朝服的“官员“正甩着假辫子跳狐步,惨白的方形油彩覆住鼻梁,活像中国传统戏曲京剧中的丑角。

顾砚声感到血气翻腾,急匆匆退出了会场,而后敲开了那扇黄铜材质的舱门。

“舞会上有位外国先生装扮成我们清朝时的官吏,拖着长辫子,脸上涂抹得像个小丑,我是中国人,我应该代表中国人说话,像这样的化装是不对的……”他操着口流利的英语向船长说道。

船长满脸不屑地打断他:“先生,化装舞会是在做戏,做戏是什么都能扮,有些人还化妆成欧洲中古时期骑士,只是一种风俗习惯,没有不可化装的道理。”

“若是演历史戏,正常的装扮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他分明借舞会之机刻意侮辱中国人,如果这是贵国的‘风俗’,那我必须抗议。”

不久后船长随他来到会场,找到了那个人,那是个棕色眼珠、态度极傲慢的男子,交涉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对方鼻孔朝上撞开顾砚声肩膀,扬长而去。

顾砚声胃里一阵翻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攥紧拳头,强压下那股灼烧般的怒意,转身冲出会场……

甲板上的海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胸口的窒闷。

“你这脾气迟早惹祸!”徐子昂的声音混着浪声传来,话音刚落,“哧——”布料撕裂的声响冷不防将他俩吓一跳,转头望去,穿猩红晚礼服的纤细身影正被一道魁梧的黑影拖向暗处。

“救命!”女子惊呼。

顾砚声箭步上前,一把扣住那黑影的手腕:“放开她!”

黑影挥拳砸向他,顾砚声侧头闪开,徐子昂趁机从侧面撞来,扭打间黑影被顾砚声一记摆拳击中腮部,轰然倒下。

“滚!”顾砚声冷冷道。

黑影啐了口血沫,踉跄着跑开。

“你没事吧?”顾砚声扶起女子。

女子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撕裂的衣领。

早上,顾砚声和徐子昂来到餐厅,正垂头吃早餐,忽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咦?真巧啊!”

两人抬起头,看到一对端着食盘的年轻男女。

“怎么?不认识啦?”女子娇嗔。

顾砚声愣了几秒,会心一笑:“原来是你!”

“我们可以坐在这儿嘛?”女子眨眨眼,快人快语。

“请坐!”徐子昂忙欠身,替她拉开椅子。

这对男女放下食盘,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借着天光,徐子昂这才看清楚女子的长相,她是白皙的尖脸,有对摄人心魄的凤眼,秀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身上穿着鹅黄色胸前缀有星星点点碎钻的洋裙,妆容、发式、衣着皆与昨晚不同,难怪他们没有一眼认出她来。

“昨晚的事多谢你们。”女子略显客套。

“是啊,多亏了你们。”她身旁斯斯文文的男子推了推眼镜说,“我是她表哥,昨晚热伤风躺在卧舱休息,表妹独自去参加舞会,岂料竟遇宵小之徒,幸亏二位出手搭救,还未请教英雄尊姓大名,真是失礼!”

“嗳呀别客气,咱们是同胞嘛!我叫徐子昂,他叫顾砚声。”徐子昂大大咧咧地笑道。

女子漆黑的眸子锁住顾砚声,“你们也是留学生?”

“是啊,我们刚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徐子昂抢过话,面对这俏丽的可人儿,他难掩内心激动。

“幸会幸会,我叫许菲琳,韦尔斯利女子学院留学生。”女子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指间那枚璀璨的切割钻戒分外打眼。

顾砚声和徐子昂同她行了握手礼。

她又向他们介绍起身旁的男士:“我表哥王新鹏是一名建筑师,在美国生活多年。”

“幸会幸会!”

“客气客气!”

二人又同王新鹏握手。

“咦,你们就吃这个呀?”许菲琳目光扫过餐桌上那两份简陋的早点,颇为惊讶。

“这个怎么啦?”顾砚声笑了笑。

“这也太简陋了吧,我再给你们点一份吧!”

“欸不用了,我们已经吃好了。”

踌躇片刻,许菲琳提议:“那——这样吧,中午我请客,我知道有家餐厅的法国菜很不错。”

顾砚声再次拒绝了她的好意,惹得徐子昂颇为不满,直朝他翻白眼儿……

次日午后,顾砚声侧卧在床上小憩,腹中突然翻江倒海,阵阵剧烈的绞痛袭来,他急忙下床,捂着肚子冲进洗手间……

抽水马桶一遍遍翻滚着,他一趟趟跑进跑出,脸色煞白,直不起腰,感觉身体快要虚脱。

徐子昂送来热水和船医开的止泻药,然而,吃完药情况并没有好转。

“不行,砚声哥,你这太严重了!必须去看船医!”

徐子昂叫来隔壁一个身强力壮的同胞,两人半扶半架着将顾砚声带出起居室,沿着摇晃的通道走向医务室。

敲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船医埃里斯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戴着金边眼镜,像个颇为严谨的绅士,他刚给一位妇人开完晕船药,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示意他们把病人扶到检查床边。

“躺下。”埃里斯一脸严肃地说,快速戴上听诊器,冰凉的听诊器先是在顾砚声胸口停留,而后移向腹部。

“腹痛吗?呕吐吗?”

“只是腹痛腹泻,不呕吐。”

埃里斯继续询问,顾砚声一五一十地回答。

“医生,吃了您开的药病情并没有好转。”徐子昂补充道。

埃里斯医生手指在顾砚声腹部移动,用力按压左下腹,“啊——”引来顾砚声痛苦的呻吟声,他身体本能的蜷缩起来。

“医生,情况怎么样?是急性肠胃炎嘛?”检查完毕,徐子昂双眼紧盯着他。

埃里斯没有立刻回答,端坐在桌前飞快地写着病历,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摘下眼镜,语调沉重地说道:“很遗憾先生,初步诊断……疑似霍乱,症状高度相似,普通的止泻药不起作用……”

“霍乱(即虎列拉),不可能啊!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徐子昂失声惊叫,他不敢想象,那是一种高死亡率的烈性传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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