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定决心(1 / 1)

这么住了一段时日。

关赤玉大致摸清了落潮是个什么地方。

整座落潮城分为内外两层:内城是“落潮山寨”本部,统辖着“三山六院”的正经架构,接收的多是主动投身者,人人有职、分院有别,做得好甚至可一路做到“主管”乃至“当家”;而外城,则是缓冲带,住着些无处可去的女子——或逃难、或逃婚、或亡命。她们在这里谋得一时栖身,若能赚足盘缠,托人寻得摆渡之路,也可离开落潮。但是盘缠也不是那么好得的,这也是让关赤玉暗中咂舌的地方。

因为落潮人不挣银两,只挣舟符。

何为舟符?

关赤玉在纪辛磐那儿见过,一种泛着流光的椭圆海螺片。正面刻有“舟”字,背面刻有特殊的浪纹。跟江乱银袖口上的纹饰一模一样。外层包裹着蜡油,边上都有个小孔,方便穿绳携带。据说集齐一千片舟符的人可以换相应的盘缠登记出岛。对此关赤玉倒是没什么反应。真假参半的传言,也没有人真的关注过谁家赚够了一千片,大多最后皆是在此地安居了下来。能这么快了解到这些,还是托小豆小蝉的福。两个小丫头片子,成天闲不住嘴,关赤玉稍微逗逗,两只大漏勺就能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儿抖搂干净。

这段日子里,她和季明月帮着纪辛磐采药。几次归得晚了,还沿着山道撞见了提灯巡逻的哨位。对方先是盘问,再三确认身份后,竟然还安排人送她们回来。季明月原本一直提心吊胆,见到这一幕,心里反倒起了点变化。夜里跟关赤玉自顾自地说:“这地方……虽说是个土匪窝,可外城的采药人,也有哨卫照看——是不是,也算好事一桩?”

关赤玉没搭话。她知道季明月最近跟一个哨位关系不错。但她不觉得这是“照看”,倒更像是“监视”。恰好说明,此地制度森严,进出有数。不过,对现在的关赤玉来说,确实是好事。

这日,夕阳西下,两人正值翻晒药草的空当,季明月忽然凑过来问她:

“……真的有人能出去?”

关赤玉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拨弄着手边的枇杷叶。

“是啊,”关赤玉眼也没抬,“只要你能赚够舟符,就能托人把你送出去。”

季明月没说话。

舟符就是钱,钱就是舟符,是她如今最缺的东西。

最后一锭元宝,早就留在了平安酒楼。

这几日来,她的状态已经有所好转了,但是前几日睡不着,后来又是身上起了疹子,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连关赤玉也不由皱眉。

关赤玉看了季明月一眼,像是忽然有点耐心似的,声音低下去:

“你要是真想走,就得先想法子。”

季明月咬着牙,没接话。

“你懂点医理,会写字。”关赤玉淡淡看她一眼,像是随口一提,

“有的人却只能抬东西。”

不管季明月怎么想,关赤玉知道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的。

“我们得进内城,找点活路。”

说完关赤玉便低头拾起药草。

季明月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犹豫。

听说内城里头冷得跟冰窖似的,规矩多、事也多。她打小锦衣玉食惯了,如今光是睡木板、喝粥吃菜、上山拔草,夜里都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勉强适应,更何况......

她不敢想。

“……可是我能干什么呢?”她低声说,像是问关赤玉,也像是在问自己。

关赤玉没劝她,只是淡淡道:“好好休息,把病养好。”

季明月没再回应。

关赤玉说得对,这几晚她未曾阖眼,疹子是急火攻心。可她心里又难受又委屈——她并非全然厌弃这个地方,起初只是想逃婚找娘口里的桃花源,却没想这是个土匪窝。但这几日虽然清苦但是平和的生活,又无形中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一时间,季明月愣在了原地,盯着枇杷叶发呆。

能不能出去,关赤玉并不关心,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留下来。

落潮虽鱼龙混杂,但也讲究章法。比起被李怀渊抓回去或者成为死士的刀下鬼,这儿对关赤玉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只要有规则,那关赤玉随时都能回到那个玩弄规则的位置。

她向来最擅长的,就是这件事。

————皇宫

黄昏前下过一阵雨,夜里就起风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赵启跪在御书房外,今日干爹风湿犯了,唤他守夜,他就明白,天大的富贵来了。陛下近几日头疾反复发作,常常痛得无法入眠。于是他受人指点专门换了个宫人前来掌灯候茶。

赵启勾身附在门外,另一只手轻轻叩门,声音故意压得低,显得更加阴柔:

“陛下,安神茶。”

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将宫人唤了进去。

李垣正握着一封折子出神。这是多年前关赤玉因为盐政给他写的奏折。这样的折子,他堆了一整箱。突然一股芙蓉香气萦绕鼻尖。李垣侧目望去,一节细细的玉颈就露在他眼前,是换茶的宫女。恍惚中,竟是故人近在眼前。

“抬头。”

李垣冷淡道。

“你就进御前伺候一晚,不用做别的。记着,不要乱说话,圣上让你如何你便如何。”赵启的话在耳边响起。

红芙放下茶,安安静静跪在案边微微抬起了头。红芙却始终不敢正视李垣。

堪堪一个侧颜,不说神似,貌合五分有余。

李垣心里清楚得很,关赤玉是不会这样乖乖跪在他身下的。

有些人自作聪明。正想让人滚,头又痛了起来。

他摆手间打翻了案上的茶。

“陛下!”滚烫的茶浇透了红芙的手臂,硬是咬着唇上前扶住了茶盏,避免误伤天子,却正正握住了李垣的手腕,红芙竟然觉得比那新鲜的茶汤还要灼热。

二人就在这烛光下对视了。一双故人的眸子水波盈盈,让李垣读出了几分委屈,这样的神情让他动容,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一时之间,李垣失了神。

“阿璇。”

“陛下!”又是一声惊呼。下一刻李垣就将人抱上了桌。

烛火摇晃,赵启只知道,一开始女子惨痛的叫声不绝,不过一刻钟,便是咿呀的靡靡之音。

赵启只觉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喜气洋洋地唤人端水候着。

次日清晨

程颐方下朝时脸色沉得吓人。朝臣们在宫门口远远看见他出来,纷纷避让,低头快步走过,不敢正眼相迎。

如今关赤玉被流放,朝中还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寥寥无几。程颐方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罢朝、迁怒、杖责,成了这几日上朝的常事。尤其是今日,小皇帝人都不见踪影,还赏了他门下一护军二十大板,怎能不让程颐方气急。

程颐方踏进府门,尚未坐下,就看见单烨在院中等候,风尘仆仆,一身蓑衣还带着未干的雨痕。想来是那日璟州的事有了进展。

进了房,柳氏上前替他更衣。

“怎的这时候才回?”程颐方理理袖口,问道。语气却不像责备,更像压了一肚子火,寻个出口。

单烨拱手低声道:“路上耽搁了半日,璟州之事……已有眉目。”

“先不急,”程颐方摆手,“今日小皇帝又是何事罢朝?”程颐方示意柳氏下去,但对方却柔柔地递了一杯茶来。软软唤了一声夫君。程颐方顿时又觉得舒心了不少,握握她的手安抚了一会儿。柳氏才不依不舍地移步屏风后桌整理朝服。

单烨见状接着道:“探子来报,偏宫发现了一具溺水女尸。”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是红芙。”

程颐方脸色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更加冷漠不耐。看来没有关赤玉护着的小皇帝也不容小觑。不过,得知女尸并非完璧之身后,程颐方又放松了不少。

食色性也。关赤玉只要一日没见尸首,那么就一日会成为程颐方追逐的最大底牌。仅是一个红芙,就能乱小皇帝心神,更何况一个完整的关赤玉呢。浅浅地尝了一口茶,回甘沁心。程颐方这才问起璟州的事。

得知是三人是璟州一带有名的山匪,常年劫道松岭之时,他又皱起了眉。

“火药有可能是截过路镖局得到。”

一般而言,镖局会有造火许可证,用于护镖开路,基本上各州府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各大镖局的过路费也是很可观的。

“拨几个人继续找三人下落。”

程颐方不觉得会这么巧。

单烨领命。

“另外,”程颐方扣下了茶盏,“拜会一下璟州州牧,该提提精神了。”

二十名死士的债,总得有人来偿。

不久,璟州府境内会造火药的镖师尽数被官府以纵火罪罚金除名,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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