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水,轻轻漫过房檐。
彼时,何观如刚吃过早饭,在院子里休息。
只听屋子里一阵闹腾,山羊胡子上沾着粥沫的胡老道开门,看向何观如:“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谢家那小子该到了。”
何观如“哦”了一声,拍了拍手站起身。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不待何观如反应,老赖鬼“嗖”地一下从供桌底下飘出来:“来了来了!我先去瞧瞧!”
何观如撇了撇嘴,心想这老赖鬼又不是黄花大姑娘,这么好信干嘛。
片刻,老赖鬼的嚎声在院里传开:“俺的娘,真是帅哥!”
胡老道踹了他一脚:“没见过世面!我年轻的时候那么帅,也没见你是这个反应!”
只见老赖鬼撇撇嘴。说了句至理名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俩人又叽歪起来了。
何观如早就习惯了,直接自己去开了门。
只见,门前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帅哥,另一个也是帅哥。
站在前面的,穿了一件白色卫衣,搭配牛仔裤,头发很长,用一根簪子挽着。
那人见了何观如,微微颔首,嘴角弯出个温和的弧度:“在下谢砚,叨扰了。”
何观如盯着他那双眼看了半晌,突然听见身后老赖鬼嘀咕:“丫头片子思春了!”才猛地回过神,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脸上的温度,慌忙地往旁边让了让,手却不小心撞到了门后的扫帚,“哗啦”一声,扫帚上的细枝碎叶全掉在了谢砚的鞋上。
“对不住对不住!”何观如手忙脚乱地去捡,手指刚碰到那些碎叶,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
只见谢砚弯腰,自己拾了起来,指尖碰到她手背,何观如只感觉手背上好像落了一片羽毛,又轻又温柔。
“无妨。”他的声音也清润得很。
何观如往后缩了缩手,抬头,正好还撞上了那谢临的目光。谢临的眼神没有上次冰冷了,反而多了几分探究之色。
“谢、谢临道长?”何观如愣了愣,“您怎么也来了?”
谢临没答话,倒是谢砚转过身,笑着解释:“家中小叔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历练,长辈便让他同来照看几日。”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何观如脸上,顿了半秒,但又很快移开。
胡老道这时候凑上来,把谢砚往院里引:“哎哎,快进来坐!乖徒,去把我那套新茶盏拿出来!”
何观如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就听见谢临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不必麻烦。”他的目光掠过何观如,又很快收回去。
何观如感觉有点尴尬,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师父说向他请教请教的事,于是道:“谢临道长,上次在胡同里,你那招真的太帅了,能教教我吗,我的天赋怎么样?”
谢临的目光停在何观如身上,眼里生出几分几不可察的某种情绪,指尖动了动。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吐出两个字:“尚可。”
这两个字说得平平淡淡,却让旁边的谢砚挑了挑眉。
他这位小叔,从小就眼高于顶,能让他说句“尚可”的人,可不多见。
老赖鬼飘到谢砚耳边,鬼头鬼脑地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观如这丫头是不是挺有意思?”
谢砚侧过头,对着空气笑了笑:“确实。”
何观如本来正要往堂屋走,听见这话忍不住回头,正好撞见谢砚看过来的目光。
只见他眼如一汪清水,笑意不减,看得她心里莫名一跳,脚下不知怎么就绊了一下。
“小心。”谢砚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刚碰到她胳膊就收了回去,“地上滑。”
何观如站稳了,嘎嘎干笑两声:“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说着一转身,大马金刀地往堂屋中间的太师椅上一坐,两条腿往旁边的小凳上一搭,好象个刚收完租的地主老财,“你们坐啊,站着干啥?”
胡老道刚端着茶盏出来,一看这架势,差点把茶盏扣她脑袋上:“没规矩!给客人看笑话呢!”
谢砚却笑了,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正却不显拘谨:“无妨,这样很自在。”他目光落在何观如搭在凳上的脚上。
只见何观如穿着一双前端漏了的老北京布鞋,“道观里的活计很重吗?”
“还好吧。”何观如把脚收回来,往鞋底瞅了瞅,“就是昨天不小心弄破了,没事,这种鞋便宜,我明天再去买一双就好了。对了谢砚道长,你会剑法不?我师父说你可厉害了,要不你教教我?”何观如想好了,叫这谢临教她可能是悬了,但是这个谢砚看着性情应该是挺温和,多半能答应。
谢砚刚要答话,就见谢临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玉拂尘搭在膝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何观如:“你想学剑?”
“想啊!”何观如拍了下大腿,“上次看你挥剑那一下,帅呆了!”
胡老道觉得谢临不能同意,怕谢临给她难看:“哎呀,这点小事,不用......”
“她资质尚可。”谢临突然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眼神却在何观如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这话一出,不光胡老道愣住了,连谢砚都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叔一眼。谢临这人,向来惜字如金,更别说评价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了。
何观如却没察觉这其中的异样,乐呵呵地接话:“是吧是吧?所以才想拜师学艺啊!谢砚道长,你就教教我呗?我给你洗袜子!我洗袜子可干净了!”
谢砚被逗得轻笑出声,眼角的弧度更深了:“洗袜子就不必了。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此时,谢临却看了谢砚一眼,眼神里的打压之色昭然若揭,“我来教。”
胡老道见此,心里别提多乐呵了,两个谢家的争着抢着要教他徒弟,这说明啥,说明自己慧眼识珠,找了个天赋异禀的徒弟!
谢临说着,低头从包裹里找东西,一个黑黑的大石头映入何观如眼帘。
“这是啥?”她顿了顿,又道“谢临道长来我们道观,不用自带煤!”
胡老道连忙捂住何观如的嘴巴子,生怕给这谢临惹生气了。
“傻徒弟,这是玄铁!”
“啥是玄铁...”
谢临开口:“只要你跟我学,这个就给你了,也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何观如眨巴眨巴眼,突然把石头往桌上一放,双手抱拳:“多谢道长!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坐得笔直,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让谢临微微蹙了蹙眉。
谢砚见自己小叔这个样子,心里七七八八有了个底,笑着打圆场:“观如姑娘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中午请我们吃桂花糕?”
“没问题!”何观如一拍胸脯。
谢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原本以为,有天生阴阳眼的人,总会带着些阴郁之气,可何观如真的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正弯腰去捡被老赖鬼撞掉的茶杯。
“小心扎手。”他伸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只见超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
何观如挠了挠头:“谢谢啊。”
谢砚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放在膝头,声音依旧温和:“举手之劳。”
这一切落在谢临眼里,他端起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眉眼,试图从她脸上找到记忆中那抹模糊的影子。
“对了谢临道长,”何观如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这个给你。”
纸包里是几块绿豆糕,边角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
她大大咧咧地往谢临面前一推,“甜的,吃点心情好。”
谢临看着那几块绿豆糕,又看了看何观如那又圆又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换作平时,他定会拒绝,但今天,他沉默片刻,拿起一块,慢慢放进嘴里。
甜香在舌尖漫开。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何观如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谢临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刚才柔和了些:“尚可。”
这细微的变化没逃过谢砚的眼睛,他看了眼小叔,又看了眼浑然不觉的何观如,眼睛里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