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新生城2(1 / 1)

晚膳时分,田府派来的小厮准时出现在小院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准的、空洞的微笑。

“二位贵客,田叔已在花厅备下薄宴,请随我来。”

宗梓与元宵早已商定对策。

元宵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多谢田叔美意。只是我二人初来乍到,对城中景致颇为好奇,想趁此夜色正好,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晚膳就不劳烦了,我们在外面随意用些便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白日奔波,此刻也确无甚胃口。”

小厮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更深邃了些:“既如此,小的便去回禀田叔。城中夜色虽美,但有些僻静之处不甚太平,二位贵客还请多加小心,早些回来歇息。”他躬身一礼,无声地退下了,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两人几乎是立刻离开了田府,踏入“新生城”灯火通明的夜晚街道。与白天相比,夜晚的街道更加“热闹”。行人摩肩接踵,商铺灯火辉煌,笑语喧哗不绝于耳。然而,这表面的繁华在宗梓和元宵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那些热情洋溢的笑容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僵硬和不真实,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香腻异香也似乎更加浓郁,令人隐隐作呕。

更让他们感到如芒在背的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她们身上。那些视线并非赤裸裸的恶意,而是一种混合了贪婪、觊觎和某种压抑的狂热,仿佛他们是两块行走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人群似乎总在不自觉地朝她们的方向拥挤。

“太不舒服了,”宗梓低声对元宵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感觉像被一群饿狼盯着。”

“避开人群,往边缘走。”元宵声音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拉着宗梓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他们尽量贴着墙根阴影行走,七拐八绕,离中心区域越来越远。渐渐地,两旁金碧辉煌的建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破败的房屋,窗户大多破损,里面透出微弱昏黄的光,或者干脆一片漆黑。街道也变得狭窄肮脏,铺路的石板碎裂凹陷,污水横流。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异香终于被另一种更加刺鼻、更加令人窒息的味道所取代——一种混合着酸腐、霉烂、排泄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于腐败血肉的恶臭。

这里,才是“恶水城”石碑所指的真实面貌。

与灯火通明的“新生城”仅一街之隔,却如同炼狱边缘。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坍塌了一半的断壁残垣时,一个矮小的黑影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猛地冲出来,重重地撞在宗梓身上!

“啊!”宗梓轻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入手处一片粗糙坚硬——那是一个浑身缠满肮脏、渗着可疑黄褐色液体的灰白色绷带的孩子!绷带缠得极厚,几乎看不出身形,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惊恐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绷带下传来细若蚊蚋、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

宗梓心中一紧,刚想蹲下身仔细查看这孩子的状况,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前方巷口就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咒骂:

“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一个满脸横肉、身材肥胖得几乎要把身上那件油污发亮的破袄撑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巷口。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凶光毕露地扫过巷子里的三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宗梓和元宵干净整洁的衣着上,又瞥见她们腰间佩着的武器时,凶悍的气焰明显一滞,脚步也顿住了。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在贪婪和忌惮间挣扎了一下,最终化作一种扭曲的、带着浓重讽刺的威胁:“哼!新来的?我劝你们别他妈多管闲事!省得惹一身腥臊!”

那浑身绷带的小孩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到宗梓身后,紧紧抓住她衣袍的下摆,瑟瑟发抖。

宗梓将小孩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直视那邋遢胖子:“你这厮好生不要脸!一个七尺男儿,追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喊打喊杀,算什么本事?”

“孩子?哈!”胖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横肉抖动着,发出刺耳的怪笑,“恶水城里可没什么‘孩子’!只有迟早要烂掉的‘材料’和等死的‘废物’!”

他目光阴鸷地在宗梓和元宵脸上转了一圈,那讽刺更浓,“你们这些刚掉进来的‘鲜肉’,还有闲心可怜别人?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乱跑,嘿嘿,说不定过两天,下场还不如老子我呢!到时候,看谁可怜谁!哈哈哈!”那笑声在破败的巷子里回荡,充满了恶毒和绝望。

“将来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宗梓的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周身气势一凛,“但现在,你再敢上前一步,追着这孩子不放,我铁定让你后悔!”

胖子被宗梓骤然爆发的气势慑了一下,尤其是元宵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冰冷眼眸,让他后背莫名发凉。

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行!行!你们有种!老子今天先不跟你们计较!记住老子的话,等着后悔去吧!这恶水城,吃人不吐骨头!”

他恶狠狠地瞪了宗梓身后的绷带小孩一眼,啐了一口浓痰,转身骂骂咧咧地跑掉了,肥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口。

巷子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浓得化不开的恶臭和绷带小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宗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被那恶臭呛得一阵反胃——努力压下不适,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小心地避开孩子身上明显渗着脓液的绷带处,轻轻碰了碰他缠满绷带的头顶:“别怕,坏人走了。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更甚,他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没……没有……家……”

“没有家?”宗梓心中揪紧,“那你平时都在哪里落脚休息呢?”她看着小孩身上那些明显不是新伤、甚至有些地方绷带都腐烂发黑的痕迹,声音带着不忍,“还有……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我……”小孩似乎被问到了极其恐惧的事情,身体剧烈地抖动着,那双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挣脱了宗梓的手,像一道灰色的影子,不顾一切地朝着巷子更深、更黑暗的废墟里狂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

“哎!等等!”宗梓下意识想追,却被元宵拉住了手臂。

“别追了,”元宵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孩消失的方向,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破败房屋窗户后隐约闪烁的、窥探的目光,“他极度恐惧,强行追上去只会吓到他,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里……处处透着危险。”

宗梓看着小孩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疑惑。她低头,忽然发现刚才小孩抓过她衣角的地方,留下了一点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迹,还有一小片极其细微的、同样沾着污迹的灰白色绷带碎屑。

“你看这个……”宗梓指着血迹和碎屑,声音有些发颤,用手指极其小心地捻起那点绷带碎屑,将它放在手帕上,凑到鼻尖前,眉头瞬间紧锁。

那上面除了浓重的腐败恶臭,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香腻气息!

正是田府和新生城中弥漫的那种味道!只是被污秽和血腥掩盖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味道……”元宵也闻了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抬头望向“新生城”中心方向那片虚假繁华的灯火,“果然……‘新生’的背后,是‘恶水’的腐臭。田伽的‘作坊’……恐怕就是源头。”

“我们……往更深的地方走走。”元宵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这味道的源头,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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