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横放了一根木棍,陆延一动,撞到木棍一端,另一端直接撞到了林知瑜坐着的凳子上。
她本来就没坐稳,一下子向前扑了过去,整个人都撞在陆延的背上。
要不是陆延蹲的稳当,这会两个人都得扑在火堆里。
陆延先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胸膛上下起伏,心尖都微微颤了一下。
林知瑜尴尬极了,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脸都红了,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我回屋了。”
然后转身往屋里走,陆延还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直到一声火“啪啦”声传来,才缓过神,急忙转了一下烤家雀的方向。
林知瑜进屋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去了厨房。
陆奶奶忙活着没回头,听见声音后说:“一会就开饭了啊。”
林知瑜和陆景忙着摆碗筷,厨房里面雾气蒙蒙的,林知瑜去掀锅,看见了里面白白胖胖的馒头。
“奶奶,你这馒头做的好好啊,比国营食堂的都好。”
陆奶奶闻言笑的皱纹都换了纹路:“我这点能耐哪能跟人家大师傅比啊。”
林知瑜拿起筷子,一个碗里放了一个馒头,刚放好陆延就拿着两个家雀走了进来。
先给陆景一个,另一个伸到了姑娘眼前,说着话但是眼神躲闪:“趁热吃吧。”
林知瑜接了过来,也没抬头,小心地吹着,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表皮酥脆、内里软嫩,肉味十足,香死了。
吃了几口抬头发现只有她和陆景有,疑惑地问:“你们不吃吗?”
陆延摇摇头:“你们吃吧。”
陆奶奶这会已经端着饭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说:“林知青啊,你自己吃,我可咬不动这个。”
陆延看了一眼碗里的馒头,抬头就看见姑娘手里捧着家雀,眼睛瞪圆了的看他,愣是没敢把馒头放回去。
林知瑜看见他吃了,才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陆奶奶把人都赶回了屋里,不让他们跟着忙,下午的雪下的太大了,队上给村民放了一下午的假。
林知瑜拿出新华字典,冲着陆景招了招手,陆景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抬头眼睛大大的直忽闪:“姐姐?”
声音里面奶声奶气的,她掐了一把脸蛋,手感极好。
“姐姐教你认字啊?你今天学会五个字,姐姐给你两块糖,好不好。”
陆景伸出小手,慢慢地掰着算,笑的小牙都露出来了,使劲地点头。
陆延走了进来:“你别惯着他,读书这么好的事,还给他糖吃。”
林知瑜盘腿坐在炕上,笑的灿烂:“那你要不要一起啊?”
陆延看着姑娘的笑脸,还没等说话,陆景就拖着他到了炕边。
林知瑜第一次当老师,还有点激动,拿着字典,从哪开始讲都不知道。
小学认字的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了。
只能按照字典的顺序,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好在陆家两兄弟都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就通,还真让她体会出了做老师的乐趣。
陆景还小,按照要求学了五个字,就眼巴巴地看着林知瑜。
陆延看着他的样子刚要说他,林知瑜急忙掏出两颗大白兔塞在他手里:“玩去吧。”
陆景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陆延的话都被憋在了嘴里,表情有点纠结,林知瑜也拿出两块大白兔唰的一下塞到他手里,指尖滑过他的手心,带起一片涟漪。
“本···本老师一视同仁,你不要吃醋。”
陆延本想把糖塞回去,却慢慢地握住,糖的甜味好像顺着手心进到了嘴里、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陆景一走之后,这个屋里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大冷天的,热的不行。
林知瑜也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想到哪就讲到哪:“这个是人称,你我他。”
“的和地”的区别,“的”用在名词前面,“地”用在动词前面。”
“动词呢,就是动作的,什么你走了,回来了,跑步了,这种的。”
“名词就是静止的,房子啊、被子啊、馒头啊。”
“啊,对了,我教你查字典吧。”
教的天马行空的,可是陆延却很认真,他没什么读书的机会,现在有人愿意教,他就愿意学。
林知瑜低头看着他,粗糙的手,还带着裂口,裂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些发白。
陆延也不过21岁,在现代也不过是个男大学生,以他的认真和聪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可是现在只能在这,用这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小心翼翼地翻着字典。
陆延半天没听见她说话,抬头一看,顺着她的视线先看见了自己丑陋不堪的手,和纸张形成鲜明对比。
一霎那,自卑感席卷而来,他很想一下子隐身起来,或者把自己这粗糙的双手藏起来。
林知瑜急忙从炕上跳下来,开始找自己的行李,翻半天翻出一瓶紫药水。
转身回了炕上,捡下一块细棉布,撒上药水,冲着他伸出了手:“拿来。”
这种氛围下,陆延突然不想拒绝她了,慢慢地把手伸了过去。
林知瑜一只手托着,一只手给他擦药,擦的极为仔细轻柔,好像他是什么珍贵的物件。
他算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啊,他就像是这地里的泥,可是此刻被天上的云托着,说你很珍贵,陆延觉得,他这一生有这一刻就够了。
确定全部擦完之后,她又从后窗台拿过来一盒蛤蜊油,塞到他手里。
陆延不肯收,这个他在供销社看见过,很贵,他用不上。
“你不收,以后我就给你抹,你看你是自己抹还是我给你抹。”
这话一出,陆延往回送的手就伸不出去了。
“我现在吃住都在你家,要说占便宜,也是我占便宜。以前在知青点,水要自己挑的,煤也要自己买再拖回来的,饭也要自己做,所以你别觉得吃了我一个馒头一个包子的,像欠我的似的。我都问王芳了,她现在在大队长家,人家都不会等她吃饭的,她那屋的炕都要自己烧的。”
说话的声音低柔,带着几分小姑娘独有的认真意味。
在陆家这一段时间,是从她来到这个年代最安心的时候,陆奶奶和蔼可亲、陆景可爱乖巧、陆延,陆延对她来说和别人都不一样。
陆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她知道··,知道他的纠结,现在还哄他,这么一想,心就要跳出来了。
急忙起身:“我···我去扫雪了。”
林知瑜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慢慢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