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镇。
一个位于深山里的小镇，也是林琼瑶所属林家的祖地。
林家祖祠便处于林家镇的镇中心。
整个林家镇的路面皆由青石板铺成，两侧灰瓦白墙的宅院错落层叠。
傍晚，秦政行走在青石板路面上，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林先生牵着他的手穿过镇口的牌坊，牌匾上“武冠三州”四个鎏金大字虽然被岁月侵蚀的斑驳，却仍然透露着凛冽锐气。
林家镇的林家祖上曾经出过不下十位武状元，最后一位骠骑将军林啸天便是林琼瑶的高祖。
秦政的指尖拂过祠堂门前的石狮，狮身上刀痕交错，皆是历代林家族人习武时留下的痕迹。
秦政驻足望向祠堂正厅，香案上放着近百把形态各异的古兵，从鎏金陌刀到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有青铜器也有非青铜器，青铜器的刃口虽已经蒙尘，却隐隐有着煞气流转。
这些武器皆是林家家主的武器，在以往整个林家都是旨在有武力者治之。
在林先生之前都是靠武力夺取家主之位，但在林先生当上家主后却将“能”字一词演绎成能力，不仅仅只是武力；并且家主之位只会代代相传，不会平代相传，旨在薪火相传。
林家的几个二代公子哥都不务正业，一番考虑下也只有年纪最小的林琼瑶继承林家家主之位。
秦政的目光望向了最右侧的那柄剑上。
剑身无锋，通体漆黑如墨，正是林先生年轻时惯用的兵器。
“据林先生所说，他是在这祠堂前捡到我的。”秦政呼地一笑，抬手指向了院中那株虬结的老槐树，“他不知我是怎么进入林家祖祠的，但当他看见我时我正抱着树根啃着树皮，饿得眼睛发绿，年纪虽小却能够硬生生地掰断了三根碗口粗的树枝。”
“林先生说我这身筋骨是天生练习《八极撼山劲》，因此便收养下了我。”
秦政在林家呆了十年，学了十年的古武。
这十年的时间是秦政这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最为快乐的时间。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秦政不记得那日的具体场景，只是隐约记得那日细雨绵绵，林先生蹲下身时，蟒纹箭袖扫过他脏污耳朵脸颊。
那个男人的手掌按在了秦政的肩胛骨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山岩，眼中却迸发出灼人的精光。
“好一块浑金璞玉！”
秦政仍然记得林先生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打断了秦政的思绪。
两人转过街角时，其中南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环绕着镇子的矮丘竟然拔地而起，化作连绵不绝的险峰直插云霄。
山腰之上的云雾如铅汞般缓缓流动，隐约可见赤红色藤蔓缠绕着峰壁，叶片大如车盖，其间垂着灯笼般的朱果。
果皮呈半透明状，能瞧见其中金液流转。
“哥，这几个月以来山川变化很大，昨天听巡山的族人说，仅仅一晚上后山里凭空多出了一道裂谷。”
林琼瑶攥紧袖口，广袖却被山风鼓荡如帆，“谷底处涌出了寒泉，仅仅今天一上午便冻死了半坡茶树；中午时候去看，泉眼周围竟然还开出了冰晶似的莲花。”
秦政俯身捻起一撮泥土，指尖处传来针刺般的酥麻感。
如今灵气复苏，地脉灵气如蛛网蔓延，本该滋养万物的生机里却混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暴戾。
秦政抬眼望向林家祖祠方向，那里似乎被无形的屏障笼罩，飞檐上的朝风兽依旧沐浴在阳光下，但百米外的屋舍已经被拔升的地脉给撕成碎片。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他喃喃自语，袖中手指掐算起天干地支，“灵气复苏并非润物无声。”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撕裂天际。
西北方的云海剧烈翻腾，墨色山影中亮起两轮血月。
那分明是某种巨兽的瞳孔。
秦政见此浑身汗毛倒竖，下意思地运行体内灵力，沉寂的丹田内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好强的妖气！”
秦政话音未落，又有三道兽吼自不同方位传来，似乎在对此进行回应。
东侧林海腾起遮天雀影，羽翼泛着金属冷光；南麓河滩掀起百丈浊浪，龟甲状巨石破水而出。
镇口牌坊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鎏金牌匾“武冠三州”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小心，琼瑶。”
秦政猛地将林琼瑶扑倒在地，牌坊轰然坍塌的瞬间，他看见云层中探出一只覆盖青鳞的利爪，指尖滴落的黏液将石板蚀出丈许深坑。
“林家祖宅边上为什么会有四头妖兽存在？”
不过仅仅片刻，秦政便念头通达，心中恍然大悟。
“难不成林家祖祠建在此地是为了镇压妖兽！？”
绝地天通后，仙人归隐仙界，凡界灵气枯竭，但是妖兽却仍能够苟活于世。
虽然没有了灵气的滋养，但是妖兽还是在世间狂妄了许久。
在先秦统一中华并宣布世间大妖不允许现世后，世间这才相对安稳了下来。
后世的朝代中都有专门的不显于世的除妖部门来铲除偷偷行走于世间的小妖物。
“林家在先秦时便属于除妖世家，直到传承到后世，妖物少了后，这才转为了古武世家。”
秦政顿时明白了为何林家有如此多的先秦物件，原来林家与除妖一直都有因果所在。
“琼瑶，此地不宜久留。”
秦政望向了面色苍白的林琼瑶，开口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祖祠，哥.....”
“你们林家的祖祠来头很大，想必就算这片山脉破了，林家祖祠都不会有事的......”
似乎是印证秦政的话语，林家祖祠的方向突然爆发出冲霄青光，受林家香火祭拜的诸多兵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镇口牌坊坍塌的烟尘尚未散尽，祖祠方向传来的龙吟已裹挟着青铜锈味扑面而来。
“先进祖祠，琼瑶！”
话音未落，西北方的血色兽瞳骤然逼近。
只见那巨兽仅仅一脚便踏碎半座山丘，形似麒麟却生着虎爪，浑身骨刺泛着青铜光泽。
它每踏一步，林家镇的地脉便炸开蛛网般的裂痕，裹挟着阴煞之气的黑雾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然而在那巨兽还未靠近秦政与林琼瑶二人，林家祖祠为首的那柄青铜器突然爆发出无量光，仅仅一刀便斩得那巨兽胸口血肉模糊。
巨兽惊怒大吼，随后被林家祖祠后续的剑光给深深镇压回了山上。
其他三方的巨兽隐去了身影，但是怒吼仍然在林家祖祠周围回荡。
“好狠的凶兵。”
林家祖祠内，秦政看见那大显神威的刀光一时有些发神。
“铮——”
林家祠堂内又传出一声剑鸣，随后祠堂中排位最后的那把无锋剑突然腾空，剑柄雕着的睚眦兽首似乎是睁开血目，剑柄上有红光散发。
无锋剑悬停在林琼瑶面前，剑脊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殄文。
“父亲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