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畏畏缩缩,下意识地想躲开。
“お前どうしたの!”山本脸色一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在这个地方上班,你还装什么清纯?”他粗暴地将小玲手中的酒杯往她嘴边灌。
红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弄脏了小玲的裙子和胸口。她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浓妆,一片狼藉。
小玲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被捏疼的手臂和湿漉漉的胸口,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厢,冲向走廊尽头肮脏狭窄的洗手间。关上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绝望的痛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肮脏的镜子映出她狼狈不堪、如同鬼魅般的脸。这里不是出路,是更深的地狱!
与此同时,池袋西口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一家挂着“大吉”招牌、灯光昏暗的麻将馆门口。屋檐下狭窄的干燥处,陈静缩着肩膀站在那里躲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她脚前形成一滩积水。她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雨水洇湿了边缘的招工小广告,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急募!料理店助手!时间自由!现金结算!不问身份!详询店内!”
这是她今天在池袋街头转悠了半天,像做贼一样从电线杆上撕下来的唯一一张看起来“可能”有点希望的招贴。不问身份!现金结算!这几个字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刘记后巷里小玲绝望的哭声,像警钟一样日夜在她耳边回响。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里,让她打了个寒噤。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模糊的招贴,鼓起全身的勇气,推开了麻将馆那扇沉重的、沾着不明污渍的玻璃门。
门内,烟雾浓得化不开,几乎让人窒息。劣质烟草、汗臭和食物残渣混合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十几张麻将桌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座无虚席。搓麻将的哗啦声、赢钱的狂笑声、输钱的咒骂声、催促上牌的吆喝声,混杂着老式电视机里赛马转播的嘈杂解说,形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胳膊上纹着狰狞刺青的光头壮汉,正叼着烟,斜靠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数着手里一沓钞票。看到陈静进来,他抬起眼皮,浑浊的小眼睛里射出两道毫不掩饰的、带着评估货物般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尤其在看到她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弱身材时,嘴角撇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干嘛的?”壮汉用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中文粗声粗气地问,一口烟喷在陈静脸上。
陈静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强忍着不适,拿出那张湿漉漉的招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老板……我……我看到招工……想来应聘……料理店助手……”
“哦?应聘?”壮汉嗤笑一声,目光更加放肆地在陈静身上逡巡,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就你?”他弹了弹烟灰,“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刷盘子都嫌你慢!”
陈静的脸瞬间涨红了,屈辱感让她攥紧了拳头,但想到小玲的处境,想到自己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她只能强忍着,低声下气地说:“老板,我……我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我……我在料理店做过……”
“做过?”壮汉似乎来了点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柜台,一股浓烈的体味混合着烟味袭来,“哪家店?有身份吗?‘黑’的吧?”他直截了当地点破,眼神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身份”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陈静心上。她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回答,只是慌乱地摇头又点头,语无伦次:“我……我……”
“行了行了!”壮汉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她的支吾,“老子没工夫听你废话。‘大吉’是不问身份,现金结算。”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不过嘛,我们这的‘料理店助手’,可不是光洗洗刷刷那么简单。”
他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示:“晚上,得帮着招呼招呼客人,陪几杯酒,唱唱歌,活跃活跃气氛……懂吗?”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陈静单薄的胸口。
陈静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什么料理店助手!和刘老板给小玲“介绍”的“场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要把她们这些走投无路的“黑户”,推进更深的火坑!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躲避一条毒蛇,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她看着壮汉那张油腻而贪婪的脸,看着这乌烟瘴气如同魔窟般的麻将馆,小玲在包厢里被灌酒、被推搡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下一个,就是她!
“不……我不……”陈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惊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转身,像逃离地狱般,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一头冲进了外面冰冷瓢泼的雨幕中!
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她心底翻腾的恐惧和绝望。她沿着湿滑的街道拼命奔跑,为了“应聘”特意翻出来的一双旧皮鞋在积水中打滑,差点摔倒。她不敢回头,仿佛那个纹身壮汉随时会追出来。
跑过两个街区,直到肺叶像火烧一样疼痛,她才在一个便利店窄小的雨棚下停下,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衣角不断流淌。冷,透骨的冷。比雨水更冷的,是刚刚在“大吉”经历的那一幕带来的彻骨寒意。
原来,在这座城市的底层,所有看似“不问身份”的救命稻草,都缠绕着致命的毒刺!它们通向的不是生路,而是更深、更肮脏的泥潭!她的路,在哪里?绝望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雨水,冰冷地包裹着她,几乎要将她溺毙。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雨幕中模糊的池袋街景,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晕,仿佛一张巨大的、嘲笑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