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之没有接话，静静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楚楚之前其实很天真活泼，很爱撒娇，很粘人。”
吴铭之听闻这句话的时候很努力的将周熙洁口中的词汇与闫楚做关联，可他着实对不上号。
“可是五年前，那件事之后，她整个人都改变了。”说着，周熙洁低下了头，仿佛陷入了沉重的回忆里。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吴铭之见对方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问道。
周熙洁皱了皱眉，总算开了口。“高一下学期，因为伯父的工作变迁，楚楚转到了W市上学。或许因为她太过优秀抢了别人的光，一些人就开始暗地里搞小动作，诽谤她，孤立她。楚楚虽然性格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所以那些人的动作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让她认识了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于淼。”
“于淼是W市于氏集团的千金，很多人都想攀着她，可她不削和那些人做朋友。但楚楚对她来说不一样，她觉得楚楚很真诚，所以主动帮楚楚摆平了那些破铜烂铁的事儿。后来，她们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楚楚回S市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于淼，我和她也有缘一起用过餐。”
“楚楚和于淼后来都考上了W市大学，一个专业，一个宿舍，有时候我还挺嫉妒他们之间的友情的，比我和楚楚之前还要亲密。只是谁也没想到，越是亲密的关系，带来的杀伤力就越大。大四快毕业的时候，于淼生病，去世了。”
“你一定会觉得，这种离别的痛苦不至于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对吧？”周熙洁看着吴铭之说道，却没有等他回答便继续往下说去。
“如果只是这样，悲伤、痛苦过后，更多是缅怀与思念。可在大学，她们两遇到了方志杰。你也见过他吧？外貌出众，能力更出众。”
“他们三个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也因此相识，或许因为各自身上的光芒，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也总是一起出现在学校各个角落。在最美的年纪遇到如此优秀的人，爱的诞生是如此顺其自然。然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多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行。在爱情的世界里，于淼成了那个多余的。”
“如果不是因为于淼的病……或许楚楚和方志杰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楚楚决定袒露心声之前，她先得知了于淼的病情，和于淼一直埋在心里的...一个人的爱情。”
“后来你可能也猜到了，楚楚在爱情与友情之间，选择了友情。她求方志杰陪于淼走完最后一程。方志杰明明可以拒绝的……可是他同意了，他不忍心楚楚痛苦，不忍心她左右为难，所以他主动走了这一步。”
周熙洁喝了一口手中已经偏凉的水继续说道：“爱而不得是痛，生离死别是痛。推开一个爱她入骨的人，更是痛上加痛。而这一切的伤痛，都在于淼葬礼后覆灭而来，或者说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她病了。”
吴铭之拧眉，他紧盯着周熙洁，但还是忍住了没打断她。
“于淼是临近毕业的时候离开的，她的葬礼结束后，楚楚就再也没去过学校，她执意回到S市，没有和任何人道别，连毕业证都是伯父替她去拿回来的。可除此之外，她每天早上都会准时起床，三餐从来不落，晚上也会准时睡觉，和正常人无两样。但和她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病了。那阵子伯父因为工作脱不开身，阿姨就把我叫过去住了一个多月，我知道她身上有那些事肯定很难过，所以我就努力找话题想让她说出来，情绪宣泄出来。可我低估了她的痛苦，我每次提到方志杰或于淼的名字，她就会躲避，严重的时候会产生身体上的反应，干呕、发抖……但她从来没哭过，一次也没有。也就在那个时候，她的天真活泼，爱撒娇、粘人的性格，全都消失不见了。”
说到这里，周熙洁脑海里都是曾经闫楚无助的画面，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而模糊的视线也让她没能发现吴铭之眼底的心疼。
“后来……闫楚为了不让我们为她担心，努力把自己的精力投射到工作中，也在工作期间偷偷的找了心理医生。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过后，闫楚似乎从过去走了出来，渐渐她脸上有了微笑，会和大家开玩笑了。可谁都知道，她已经回到过去那般。”
“时隔五年，方志杰再次出现，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时间已让伤口结痂的时候。前阵子，我发现她又在偷偷找邵医生了，就……我踢伤尤小晁那天。她这人……总是这样，一个人背负那么多。明明伤口还渗着血，展现出来的却是安好与平静。”
吴铭之端着水杯默默将闫楚的故事听完，内心的复杂已非一言两语可形容。他食指指腹在杯壁上来回游走，回顾着闫楚经历的种种，有心疼，也有羡慕。可那句“在他家族面前妥协过一次便会妥协第二次”是什么意思？思索了许久后，吴铭之才几近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的混沌，或许不止如此。”
“你说什么？”因为吴铭之的言语声很轻，本沉浸在不舍中的周熙洁一时未听清。
“没什么，就有些事忽然明白了原因。”自然，吴铭之并不想把他的猜测透露出来，仅在瞬间他便将眼底的不舍收了起来。
“什么事？”周熙洁继续问道。
“如果他们没有再次相遇，楚楚就不会在那个时候辞职，我们也不会在旅途中相识。如果她没有默默对抗黑暗，也不会独自去看心理医生，尤小晁的腿……应该也不会那么惨。”
说到最后，吴铭之的画风急转，原本整狂点头的周熙洁瞬间有些无语。不过周熙洁不得不承认，吴铭之说的句句是实话。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尴尬后，周熙洁问道：“那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那么多吗？”
“为什么？”吴铭之大概能猜到周熙洁的答案，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因为你人品不错，而且……你的司马昭之心，估计也就闫楚一叶障目了。另外……她至少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肯吃你做的面，以我的经验判断，你有戏。”
“以你单身这么多年的经验？”吴铭之本不想吐槽周熙洁，但见她越来越离谱的眼神，他忍不住便脱口而出了。
话音落，周熙洁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没好气的把吴铭之赶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把闫楚的车钥匙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