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古辰次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深知,此刻的争执只会让村民们更加迷茫。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宇文柯,你说得没错,我以前或许做得不够好。但请记住,每个人都有改变和成长的机会。我愿意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古辰次,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村长人选!”
话音刚落,村民们再次沸腾起来。有的支持古辰次,认为他敢于担当;有的则犹豫不定,看着两位候选人暗自权衡。
诸葛哀钺站在人群中,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充斥着浓浓的厌恶:“狗咬狗!”
村长古家,那座雕梁画栋的宅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庄重,商股宇文家的府邸则是灯火辉煌,金碧辉煌之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派。
两大家族,表面上风光无限,是龙湖阁村民眼中的骄傲与庇护。
但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
恐怕连那些最热衷于谈论村中大事小情的妇人们,也想象不到这两个所谓的“大人物”实则从神威七年开始,就暗中勾结,干起了走私人口的勾当,将无辜的村民像牲畜一样贩卖给敌国,换取金银财宝与权势的进一步扩张。
夜幕降临,龙湖阁的街道逐渐沉寂,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在古家后院的密室里,烛光摇曳,映照出一张张贪婪而冷酷的脸庞。
古家族长古傲风与宇文家的当家宇文硕,正低声密谈,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和对弱者的蔑视。
“这批货必须尽快出手”宇文硕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敌国那边催得紧,而且这次的数量……足够让我们在朝中再进一步。”
古傲风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有船只出海。那些愚蠢的村民,还以为我们是他们的守护者,哼,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棋子罢了。”
此时,在龙湖阁的另一端,诸葛哀钺独自站在父亲诸葛策的遗像前,眼中满是复仇的火焰。他的父亲,那个曾经试图揭露古、宇文两家罪行的正直汉子,就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才惨死在他们手中。
那场悲剧之夜,火光冲天,母亲在绝望中紧紧抱住年幼的妹妹,试图保护她们免受伤害,但无情的火焰最终还是吞噬了一切。
诸葛哀钺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和妹妹最后的笑容,那笑容在火光中渐渐模糊,化作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在提醒自己,这份仇恨,他永远不会忘记。
“父亲,我一定会让那些凶手血债血偿!”诸葛哀钺在心中默默发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愤怒,仿佛一头即将觉醒的猛兽,复仇即将拉开序幕。
诸葛哀钺伪装成女子,隐匿于龙湖阁小岛之上,度过了漫长而又孤寂的两年时光。
每一日,他都以女子之态示人,却在夜深人静之时,于月光下苦练武艺,磨砺心智,只为那一朝能够替父报仇雪恨。
岛上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块石头,都见证了他无尽的忍耐与坚持。
古辰次、宇文柯,以及那个看似改过自新、实则内心仍旧颤抖的西门健~这三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时刻提醒着他复仇的使命。
每当夜深,诸葛哀钺便会在心中勾勒出他们的模样,那份浓烈的杀意如同暗流涌动,几乎要冲破他精心构建的伪装。
然而,就在这复仇之火即将熊熊燃烧之际,平静被骤然打破。
远处,十几艘小艇如同一群凶猛的海兽,破浪而来,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直逼小岛。它们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锋利的痕迹,从那些小木艇上跃下的是大理寺卿麾下的精英,她们身着紧身战甲,手持锋利兵刃,全身散发出冷冽的杀气。
在刚刚那一声“行动”令下之后,七、八个已经悄悄接近到演讲台附近的“游客”化身六扇门捕快一拥而上,把台上站着的村长古家和宇文家的人一把摁倒在地。
古家和宇文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用紧张,我们是捕快!”逮捕到古和宇文之后,那些“游客”终于向大家表明了身份。
“捕快?”诸葛哀钺整个人都呆滞下来。
诸葛哀钺万万没想到,自己下定决心要杀的仇人,竟然会突然被神兵天降的监察院和大理寺卿的人抓走了。
“他们的罪行…终于曝光了吗?”诸葛哀钺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诸葛哀钺也在发呆中看到:古辰次,宇文柯,西门健,参与走私的小喽啰…他们都被捕快从村里各处抓住,从据点中缴获的武器、书信,也都被集中到了这里集中摆放。
困扰了诸葛哀钺很久的古、宇文卖人口集团,就被监察院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给一举扫灭了。
诸葛哀钺的心情愈发复杂。
而这时,诸葛看到,在几名捕快的簇拥之下…一个‘英俊’的老年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诸葛哀钺?”
说话的正是严浩,昨天回监察院,查了一下那个寄邀请函的“诸葛策”的名字。
为了找到诸葛哀钺、查清诸葛策的案子,他也跟随着抓捕毐贩的大部队,一同登上岛来。
严浩将诸葛哀钺小姐…额…公子,叫到了一旁,而监察院的部下仍在忙碌。
“是,我就是你说的那个诸葛哀钺。”诸葛哀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不可言喻的重量。
“男子?”严浩的语调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将诸葛哀钺整个人穿透。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嗯…”诸葛哀钺的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的手指轻轻搅动着衣角,竟透出一股水莲花不胜寒风的娇羞,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娇羞并未让严浩表情深邃复杂。
严浩沉默片刻,内心的震惊与疑惑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但他很快便摆正心态,深吸一口气,直接将话题拉入了正题:“诸葛哀钺,你知道老夫为什么来找你吗?”
严浩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诸葛哀钺的心上。
诸葛哀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诸葛哀钺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真诚与不解:“晚辈实在不知前辈为何要找上我。”
严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如刀,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诸葛哀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点上,让诸葛哀钺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诸葛哀钺心中忐忑,如鼓点般的心跳在胸腔中回响,而严浩开门见山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个案子,很明显有问题。”
严浩的话语仿佛一把锋利的剑,划破了沉闷的空气,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严浩的手指快速翻动着监察院里保存已久的卷宗,纸张间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室内异常清晰。
卷宗里记述的内容,如同陈年旧梦,被一点点揭开:“诸葛策,神威年间武进士,龙湖阁人士,神威七年时死于自焚,死前杀了妻子和女儿,又放了一把火。”
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铅块,落在诸葛哀钺的心头,让他感到窒息。
严浩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卷宗上的每一个细节,继续说道:“因为证词,案件被轻率地定性为‘疯了杀人后自杀’。
提供证词的人一共有四个:分别是,西门健,党项勇,宇文柯,古辰次。
说到此处,严浩猛地合上卷宗,目光如炬地看向诸葛哀钺:“但问题在于,这些证词之间存在着太多的矛盾和疑点。更离奇的是,卷宗中竟然没有诸葛策家人的任何遗物或现场勘查的详细记录,仿佛这一切都被刻意忽略了。”
随着严浩的话语落下,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诸葛策并不是什么杀人自杀的疯子,他是…”严浩还没有说完,就被诸葛哀钺猛然打断。
“他是受害者!”诸葛哀钺的声音颤抖着,双眼充血,仿佛内心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
诸葛哀钺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因激动而不自觉地颤抖:“是西门家、党项家、宇文家、古家这四个恶贯满盈的家族,他们强迫我父亲替他们走私人口!那些无辜的生命,就像货物一样被贩卖,被蹂躏!我父亲,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坚决不同意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诸葛哀钺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仿佛要将心中的悲愤全部倾泻而出。
诸葛哀钺‘她’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姣好的五官此刻显得异常狰狞。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她需要的是力量,是勇气,而不是软弱的泪水。
“他们,那些冷酷无情的家伙,见我父亲不从,竟然把我父亲、母亲还有年幼的妹妹都关在了房子里,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诸葛哀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你果然知道内情…”严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放心,朕一定会让那些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诸葛哀钺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位名叫严浩的老先生。
诸葛哀钺的心随着严浩坚定的眼神而剧烈跳动,深深一叹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那是从深渊边缘被拉回人间后的重生之感。
然而,诸葛哀钺的心中仍有一丝困惑萦绕不去。他难以想象,为何严浩会为了这三个素未谋面、早已化作黄土的生命,如此坚定不移。
严浩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或疲倦,只有对真相无尽的渴望和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随着严浩一步步抽丝剥茧,那些被时间掩埋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十几年的悬案终于在这位老人的不懈努力下得以破解。
诸葛哀钺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每一次线索的拼接,都像是有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已久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触动,那是对人性光辉的敬畏,也是对严浩无私奉献的深深敬佩。
在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诸葛哀钺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心中暗想,若自己真是个女子,恐怕真的会不顾一切,以身相许来表达这份难以言表的感激与敬仰。
神威七年的诸葛策案,终于尘埃落定。
签下认罪笔录的西门健、古辰次、宇文柯三人,加上那些参与的喽啰,都被监察院押送回了汴梁。
而严浩也和纳兰焉一起来到码头,准备登上返回汴梁的渡船,离开这座曾经被罪恶笼罩的岛屿。
临行前,诸葛哀钺来了。
“我…谢谢你,严老先生。”诸葛哀钺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解脱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分内之事。”严浩回应得非常平淡,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刚刚处理的只是日常琐事。然而,他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对了,诸葛郎中,龙湖阁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哀钺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远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的笑容中既有发自内心的释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龙湖阁,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如今就让它彻底成为我的回忆吧!那些恩怨情仇,都随风而逝。”
“也就是说…你打算离开龙湖阁,重返汴梁?”严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是的,汴梁,那里有我太多的记忆和牵挂。”诸葛哀钺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药箱,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那你准备做些什么?”严浩追问道。
“这个……”诸葛哀钺犹豫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打算先回汴梁,看看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亲朋好友。然后,我或许会在城中开设一家医馆,继续我的医术之路,我要用我的医术,去救治更多的人,去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这样啊…”严浩的表情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微妙而深沉,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夜色,直视着诸葛哀钺的灵魂深处:“有没有兴趣来监察院,当一位揭开生死谜团的仵作?”
“哎?”诸葛哀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几滴温热的茶水溅落在桌面上,如同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让我去监察院,探究死亡的真相?”严浩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诸葛哀钺反应的预料,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君子论迹不论心。你的才智与敏锐,不应被世俗的眼光所束缚。在监察院,你可以将你的洞察力和对正义的执着发挥到极致,让每一个冤魂得以安息,让每一桩罪恶无处遁形。”
诸葛哀钺的思绪迅速飞转,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严浩过往的身影。那是严浩在案发现场,不顾脏污,俯身细察,眼中闪烁着对真相的渴望;那是严浩在灯火通明的书房中,埋首于卷宗,一页页翻阅,只为寻找那一丝能够揭露罪恶的线索。
严浩的执拗和专注,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穿透了黑暗,照亮了正义的道路。
“当仵作…”诸葛哀钺喃喃自语,眼中逐渐亮起了一抹光芒:“与尸体对话,倾听它们无声的呐喊,为它们寻找公正的裁决。这,或许真的不错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