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先过去把报告交上去?您要是累了,就先歇会儿。”
“算了,我有点累,先回家。改天再去。”
姜叙白揉了揉太阳穴。
小警卫员没再追问,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小巷,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离开。
雨后的空气闷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湿气。
姜叙白虽然早约好了时间,但不想打扰小姑娘找医生帮忙。
他知道张老军医脾气倔。
看病人从不掐点,谁先来谁先看。
要是他这时候闯进去,老人肯定得放下手头的事先接待他。
可那孩子明显更需要帮助。
她的状态不对,走路发虚,眼神飘忽,应该是长时间没好好吃饭。
门一响,张仁海就急匆匆地跑来开门。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木梳,正准备收拾刚下完棋的桌面。
听见脚步声,他立刻把梳子往桌上一扔,快步走向门口。
他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腰还没直起来就先把门拉开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不是预想中的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以为是老姜家老三来了,正好刚摆好棋盘,准备给那臭小子看完病,再好好杀一局。
棋盘上的棋子还摆着残局,黑子占了上风,红方只剩一车一马。
他还特意泡了杯浓茶,就等对手上门。
可等了半天,来的却是另一个面孔。
一听来的是刘主任家新来的小丫头,脸色立马沉了几分。
他鼻孔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走。
他知道刘家那点事,仗着权势欺负人,克扣工人工资,连个保姆都敢往死里使。
现在又换个小孩来顶替,八成是想省开支。
他心里不痛快,连带着对这孩子也先有了成见。
他最看不惯刘家人那副势利样,整天鼻孔朝天,得意忘形。
上次刘主任夫人来看病,穿着绸缎裙子,踩着高跟鞋进屋,进门就把脚翘在椅子上,嫌地面脏。
她连药方都不看,只问有没有进口药,能不能报销。
张仁海当时就甩了句“没钱看病就别来”,把她气得脸都青了。
柳宴欢刚踏进门,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站在玄关处,脚上那双布鞋湿了半边,鞋尖破了个洞,露出大脚趾。
她努力站直,但肩膀还是不自觉地往里缩。
那阵咕噜声来得突然,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她眼巴巴看着桌上那两片干巴巴的面包,小声问:“这个……能给我吃吗?”
张仁海心一软,点了点头。
他看着那双干裂的手,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战场上的日子。
那时候他背着伤员走山路,几天没饭吃,连树皮都啃过。
这孩子眼里的渴望,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他不说话,只把手往旁边一摆,算是默许。
结果小姑娘抓起那放了两天都没人吃的面包,张嘴就啃,三两下全咽了下去。
她吃得极快,几乎没怎么嚼,就直接往下吞。
吃完后,她喉咙上下动了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活了过来。
这孩子多久没吃饭了?
饿成这样?
张仁海盯着她空荡荡的手心,心里一阵发堵。
他记得早上王妈来抱怨时还说,这丫头来了三天,一口饭都没捞着正经吃。
说是刘家克扣口粮,让她干最重的活,给最少的饭。
他当时还不信,现在一看,竟是真的。
他越看越心疼,怕她噎着,赶紧倒了杯牛奶递过去。
他把杯子轻轻推到她面前,说:“慢点喝,别呛着。”
见她双手捧住杯子,小口小口地抿,他才稍稍放下心。
听说老保姆摔了腰,疼得晕过去,张仁海立刻拎起跟着他的老药箱就要出门。
他边走边检查药品,确认止痛针和纱布都在。
临走前,柳宴欢还叮嘱他慢点走,注意安全。
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空杯子。
她仰头看着老人,声音认真:“外面路滑,您走稳点。”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伸手说:“您能借我几张信纸和一支笔吗?我想写点东西。”
张仁海从药箱侧袋里摸出一个旧笔记本,撕下三页白纸递给她。
笔是支蘸水钢笔,墨水瓶没带,他只好把笔也给了她。
他皱眉说:“写完记得还我。”
她点点头,把纸和笔小心地折好塞进衣兜。
张老军医建议送医院拍个片子。
可王妈和刘主任夫人高雅兰都觉得太费钱,只想让他开点药,躺着养着就行。
高雅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块手帕。
她说:“拍什么片子,浪费钱。吃点止痛药,躺几天就好了。”
王妈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附和着说:“就是,我不去,去了也治不好。”
柳宴欢送走医生,老人还主动提出帮她看看头上的伤。
她刚关上门,张仁海就说:“丫头,过来,我瞧瞧。”
掀开乱糟糟的纱布,发现伤口早就结了痂,边缘也在慢慢愈合。
“这伤都好几天了,可以拆了。老裹着反倒不透气,影响恢复。”
柳宴欢乖乖道谢,回屋后顺手又把纱布缠了回去。
她不是不懂医理,只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王妈吃了止痛药还在哼哼唧唧,嘴里还不干不净。
“你给我记着!等我好了,非收拾你不可!”
她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
“是你自己冲进我房间,站不稳摔倒,怪谁?”
柳宴欢靠在门框边,语气平静。
她转过身,走向厨房方向。
想好得快是吧?
那我就成全你。
她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两片白色药片。
药瓶标签写着“安眠药”,剂量明确标注。
她倒了杯温水,动作自然。
王妈刚嚷着要药,柳宴欢直接递过去三片安眠药。
那老太婆一吞,没过多久就呼呼睡过去了。
药效发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王妈的呼吸就变得均匀。
眼睛闭紧,手脚放松,彻底失去了意识。
高雅兰被吵了一天,这下终于清净了。
连看柳宴欢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还画大饼说:“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能顶王妈的缺。”
柳宴欢才不信这套。
不过没人盯着倒是真的,她趁机溜进厨房,翻出吃的,狠狠饱餐了一顿。
柜子里有剩饭,锅里还有炖好的肉。
她加热后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几天来一直忍饥挨饿,此刻终于填饱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