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声世界(1 / 1)

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门隔绝在外。这里是城西一片安静的旧式小区,苏婉的钢琴教室。午后柔和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光亮的木地板上,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弥漫着松香和旧纸张特有的温暖气息。

崔憬推门进来时,紧绷的神经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抚过,瞬间松弛下来。他脱下沾染了外面浮躁气息的外套,挂在门后。

教室中央,苏珏正坐在钢琴凳上,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无声地滑动,专注地练习指法。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静得像一幅古典油画。她听不见自己指尖触碰琴键的声音,却能通过指尖的触感和身体的细微振动,感受着音乐的“形状”。

听到开门带来的细微气流变化,苏珏转过头。看到崔憬,她清澈的眼眸瞬间点亮,如同盛满了星光。她放下手,飞快地打着手语:「憬哥哥!你来了!」脸上绽开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笑容。

崔憬冰冷的心仿佛被这笑容融化了一块。他快步走过去,自然地坐在她旁边的琴凳上,也用手语回应:「嗯,来看看你和小婉阿姨。练习得怎么样?」他的手指动作流畅而温柔,与他在商界和何建雄面前展现的判若两人。

苏珏开心地比划着,描述着今天的练习内容,偶尔遇到复杂的指法,她会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用手语询问崔憬。崔憬耐心地用手语解答,有时会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调整手指的位置,感受正确的发力方式。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安宁。

「苏珏说,你今天看起来有点累。」苏婉温和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难掩那份温婉坚韧的气质。她看着崔憬,眼神里带着母亲般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崔憬接过水果,对苏婉笑了笑:“还好,小婉阿姨。公司事情多。”他避重就轻。在苏婉和苏珏面前,他只想做那个被她们收养、保护着的少年,而不是在复仇深渊边缘游走的“崔先生之子”。

苏婉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小憬,钱是赚不完的。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她的话语意有所指。她不知道崔憬具体在做什么,但那份越来越重的阴郁和偶尔流露出的戾气,让她心惊肉跳。她尤其担心崔憬和崔明远的牵扯越来越深。

苏珏敏锐地捕捉到母亲话语中的担忧和崔憬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她放下手中的水果,清澈的目光在母亲和崔憬之间流转,然后拿起旁边的素描本和铅笔,飞快地画了起来。

几笔勾勒,纸上出现了一个蜷缩在巨大黑色牢笼里的身影,牢笼外是扭曲舞动的火焰。画风带着一种压抑的童真。她将画举到崔憬面前,大眼睛里满是询问和忧虑。

崔憬看着那幅画,心头猛地一震。苏珏的感知力远超常人,她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他内心的风暴。他勉强笑了笑,用手语比划:「画得很好。别担心,哥哥只是在处理一些麻烦事,像…打扫卫生一样。」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她。

苏婉看到那幅画,脸色却微微发白。火焰…牢笼…这让她想起了很久都不愿触碰的记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看向崔憬的眼神充满了挣扎。

就在这时,崔憬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特殊提示音。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任元发来的简短信息:“利空释放,第一波攻击开始。何氏股价,开盘即熔断。”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兴奋感瞬间冲淡了钢琴教室的温馨。他知道,他和任元联手投下的金融炸弹,已经引爆。何建雄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小婉阿姨,苏珏,我…公司有点急事,得先走了。”崔憬站起身,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苏珏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用手语说:「憬哥哥,小心。」

苏婉送他到门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低声道:“小憬,记住,无论做什么,想想小珏,想想这个家。别走你…生父的老路。”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崔明远的名字,但那个“生父”,像一根针,刺在崔憬心上。

崔憬深深看了苏婉一眼,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关上门,将那份温暖的担忧隔绝在身后。他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决绝。坐进兰博基尼,他拨通一个加密电话,声音毫无温度:“按计划,继续施压。我要看到何建雄的资金链出现裂痕。”

跑车引擎咆哮着冲入黄昏的车流,目标明确——去见证何氏帝国的第一道裂痕。而在他身后,钢琴教室里,苏婉紧紧搂着女儿苏珏,看着窗外儿子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苏珏靠在母亲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本上那个黑色的牢笼,纯净的眼眸里映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如同琉璃般冰冷易碎的万家灯火。

城市的另一端,何家位于半山的奢华别墅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巨大的电视屏幕上,财经新闻主持人正用急促的语播报:“突发!何氏集团股价开盘即暴跌,触发熔断机制!市场传闻该公司核心新药项目‘清溪’批文存在重大合规问题,并涉及严重的环境污染历史遗留问题…”

昂贵的水晶烟灰缸被何建雄狠狠砸在地毯上,碎片四溅。“废物!都是废物!查!给我查清楚谁在背后搞鬼!Edmond…崔憬…还有那个该死的记者!”他脸色铁青,对着噤若寒蝉的下属咆哮。

何然烦躁地扯开领带,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古董花瓶。股价暴跌意味着他的零花钱和跑车俱乐部会费都可能被削减。“妈的!烦死了!”他抓起车钥匙,满脸戾气地往外走,他需要发泄。

“你去哪?”何建雄厉声喝问。

“要你管!”何然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他需要一个出气筒。法拉利的引擎声暴躁地响起,冲出别墅,直奔H大附近他安置殷未的那个高级公寓。

公寓里,殷未刚上完晚课回来,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生物实验课的笔记。门被粗暴地踹开,带着一身酒气的何然闯了进来。

“臭婊子!看到新闻了?高兴了?”何然一把揪住殷未的长发,将她狠狠掼在沙发上。殷未痛呼一声,眼中瞬间盈满泪水,身体因恐惧而僵硬。

“都是你们这些扫把星!害得老子也不痛快!”何然像疯狗一样咒骂着,将白天在父亲那里受的气和对股价暴跌的怒火,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殷未身上。他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服,言语极尽侮辱。

殷未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飘零的落叶,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屈辱。她的目光在绝望中扫过被何然甩在茶几上的手机。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骤然闪现——录音!上次偷录的那句关键的话,让肖筱姐姐的报道威力倍增!何然此刻正在发泄,口不择言,或许…或许能录到更多?

趁何然背对着她喘息的一瞬,殷未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剧痛,手指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摸向沙发缝隙——那里藏着一支肖筱通过章蕙秘密塞给她的、伪装成口红形状的微型录音笔。她用力按下了那个极其隐蔽的开关,一点微弱的红光在缝隙深处一闪即逝。

何然转过身,脸上带着施虐后的扭曲快意,他捏着殷未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哭?给老子哭丧呢?告诉你,就算天塌下来,何家也倒不了!当年老厂区炸了,死了那么多人,老头子不照样摆平了?几个穷鬼的命,算个屁!还有那破河,污染?呵,花点钱,堵住那些刁民的嘴不就完了?你奶奶?那是她命贱,活该!”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殷未的心。但同时,一股冰冷的恨意和决绝,压倒了恐惧。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声溢出,身体却在何然看不到的角度,将那只藏着录音笔的缝隙,压得更紧。黑暗中,录音笔忠实地工作着,记录着恶魔的每一句自白。窗外,琉璃之城的光影依旧璀璨,却照不进这间充满罪孽的公寓。风暴,正从金融市场的崩塌,蔓延到更黑暗、更血腥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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