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日记与迟来的愧疚(1 / 1)

雨后的清晨裹着潮湿的凉意,阳台栏杆上还挂着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薄栖川的习题册摊在藤编茶几上,上面还留着三人演算的笔迹。

柳依一的红笔张扬地圈出关键步骤。

薄云觉的钢笔字迹严谨的宛如数学公式。

最底下是薄栖川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是一排怯生生的小树苗。

柳依一系着草莓图案的围裙煎蛋,油星溅在锅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她哼着跑调的《小星星》,眼角余光瞥见薄云觉站在书房门口。

他的指尖捏着本烫金封面的旧日记,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纸页里。

“大清早装什么深沉?”

她端着两盘煎蛋走过去,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调侃的话刚到舌尖,却在看清日记内容时卡了壳。

泛黄的纸页上,原主那手娟秀的字迹写着:“故意饿他三天,看这小贱种还敢不敢打翻牛奶。”

句末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脸被人用红笔涂得像团凝固的血。

薄云觉猛地转身冲进洗手间,剧烈的干呕声撞在瓷砖上,闷得人心头发紧。

柳依一无意识地翻开下一页,心脏骤然紧缩。

“钢琴弹错三个音,用烟头烫他手腕。薄云觉问起就说是他自己摔的。”

附页贴着张褪色的拍立得,四岁的薄栖川缩在墙角,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

眼睛肿得像两颗泡发的核桃,却死死抿着唇不肯哭出声。

“别看了。”

她猛地合上日记,纸页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刚要把本子扔进垃圾桶,手腕却被薄云觉攥住。

他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都哑了。

“这些事……你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样?”柳依一用力挣开,日记“啪”地落进垃圾桶,“总不能让他再被饿三天。”

转身时围裙带子松了,她胡乱打了个结,却在转身瞬间撞见薄栖川。

孩子蹲在客厅地毯上,正把昨晚没吃完的曲奇碎渣按直线排列。

那些饼干是她故意多给的,碎了半盒,他愣是宝贝似的藏在口袋里带回来。、

此刻他正在把最大的一块碎渣摆在正中间,仿佛在搭建什么神圣的堡垒。

“掉了就扔。”薄云觉的声音发紧,喉结上下滚动,“爸再给你买一整箱,进口的,带坚果的那种。”

薄栖川的手突然一抖,饼干渣滚得七零八落。

他慌忙用小手去拢,指缝漏下的碎渣像撒了把星星。

小脸上满是无措,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像只做错事的幼兽。

柳依一踢了踢垃圾桶:“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做题,错一道罚十道。”

话虽狠,却蹲下来帮他拢碎渣。

指尖不经意触到孩子的手,冰凉的。

她下意识地用掌心裹住那只小手。

薄云觉盯着那堆饼干渣,突然想起去年家庭聚会。

三姑六婆围着嘲笑“这孩子怎么跟讨饭的似的”,

他当时正接跨国会议的电话,只皱着眉说了句“别管他”。

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怯懦,是被饿怕了的本能。

就像野外的小兽,总想着囤积点什么才敢睡安稳。

垃圾桶里的日记还在渗着墨痕,每一页都像在抽他的耳光。

他想起自己给原主的黑卡额度从未上限,想起她要的限量款包、定制珠宝从不眨眼,却让亲生儿子啃干面包,用烫伤的手腕换钢琴课的安宁。

“薄云觉,”柳依一突然开口,把温热的牛奶塞进他手里,“你要是觉得愧疚,就别光站着演戏,去热牛奶,要温的。”

薄云觉没动,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习题册。

薄栖川的解题步骤旁,柳依一用红笔写着“这步可以更简洁”。

后面画了个简笔画小人竖大拇指,笔触圆滚滚的,像个刚出炉的小面包。

再往前翻,每一页都有类似的痕迹。

有时是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有时是行潦草的“真棒”。

最末页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大概是薄栖川捡来的“奖品”。

这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在晨光里拼凑出真相。

这个总把“恶毒”挂在嘴边的女人,正用自己的方式缝补薄栖川破碎的童年。

她总骂薄栖川“笨死了”,却会在孩子做题时偷偷换走凉掉的牛奶。

她逼着孩子吃青椒,却把每颗青椒的籽都挑得干干净净。

她故意抢薄栖川的饼干,转身就塞进他书包里,还嘴硬“免得你饿死在学校丢我的人”。

深夜十一点,薄云觉轻手轻脚推开儿童房的门。

月光淌过薄栖川清瘦的侧脸,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个旧布偶。

那是柳依一用自己的旧毛衣改的,针脚歪歪扭扭。

那布偶的眼睛是用黑色纽扣缝的,一颗圆一颗扁,显然是柳依一翻遍针线盒才凑齐的。

耳朵还缝错了位置,却被洗得发白。

枕头下露出半张粉色便签,被孩子的体温焐得温热。

抽出来一看,是柳依一那手张扬的字迹:“错了也没关系,明天给你做青椒炒豌豆。”

末尾画着颗歪脑袋的小青菜,叶子上还点着三颗雀斑。

床头柜上摆着个铁皮饼干盒,是柳依一上次逛超市特意买的。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张便签,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有的写着“今天的速算比昨天快三秒”。

最新那张沾着点番茄酱,字迹被晕开一小块,像颗害羞的小红心。

这些被他当作“反常”的细节在月光下织成张温柔的网。

他轻轻把便签塞回枕头下,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木椅,“吱呀”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薄栖川猛地惊醒,他眼里满是惊恐的水光。

“是我。”薄云觉放柔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冷硬,“做噩梦了?”

孩子摇摇头,却把布偶抱得更紧,布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明天……想去游乐园吗?”

他试探着问,手指却僵硬地悬在半空。

薄栖川的眼睛倏地睁大,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真的?”

“真的。”薄云觉的喉头发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还可以……去学钢琴。”

话音刚落,孩子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布偶“啪”地掉在地上。

薄云觉这才想起日记里的内容,心脏像被细针扎了下。

他随口一提的东西,竟是孩子刻在骨子里的噩梦。

“大半夜吵什么?”柳依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抱着条薄毯站在门框边,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团炸毛的蒲公英,“不想睡就起来做题,我刚好看了套超难的奥数卷。”

她把薄毯往薄栖川身上一裹,动作粗鲁却仔细,连边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薄云觉你也别在这装好人,”她转身时踢了踢他的皮鞋,“明天把那架破钢琴处理掉,看着就晦气。”

薄云觉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低低地笑了。

晨光里她总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却在月光下露出柔软的肚皮。

这场关于钢琴与奥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站在对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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