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城,征武王府深处。幽暗的演武厅内,空气凝滞如铅。
蓝羽正盘膝而坐,指尖萦绕着一缕赤红流火,试图将新领悟的“焚心炎纹”刻入一枚千年玄龟甲片——这是制作高阶护身巫器的关键步骤。
小南懒散地斜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铜钱在他指间时隐时现,进行着精妙的空间折叠练习。
木琪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蒲团上,闭目调息,周身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木灵气息,修复着魔域之行损耗的本源。三人自魔域归来,便在征武王府休整。
突然!
“嗤——!”
蓝羽指尖那缕稳定燃烧的流火猛地失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赤红的火焰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爆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与怨毒!他手中那枚坚硬的玄龟甲片,竟在这诡异黑炎的灼烧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随即“嘭”地一声炸成漫天焦黑的粉末!
“呃啊!”蓝羽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猛地捂住胸口!并非物理伤害,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仿佛灵魂被投入熔炉般的灼烧剧痛!他巫妖一族对灾厄与诅咒的感应天赋,此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翻涌的粘稠黑云、撕裂大地的暗红血雨、吞噬一切的漆黑罡风…以及一个被无边黑暗笼罩、抱着冰冷小女孩的魔神般身影!更有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绝望与毁灭的诅咒气息,如同跨越空间的毒箭,狠狠刺入他的感知!
“蓝羽?!”小南和木琪同时惊觉,瞬间出现在他身旁。
小南的空间感知敏锐捕捉到蓝羽周身紊乱到极致的能量波动和那股令人心悸的诅咒余韵。木琪则感受到一股毁灭性的死气,如同寒潮般瞬间侵染了室内的木灵生机,窗台一盆他刚刚以灵力滋养的“清心兰”瞬间枯萎凋零!
蓝羽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凝重,声音因剧痛和巨大的冲击而嘶哑:“金刚国…南境…巫妖部落…完了!有…大恐怖降临!源自…诅咒…纯粹的毁灭!”他来不及解释更多,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因血脉反噬溢出的一丝血迹,猛地起身,“我必须立刻回族!刻不容缓!”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化作一道赤红流光,撞开窗户,朝着西南方向——巫妖部落所在的迷雾沼泽,不顾一切地疾驰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他腰间【火神令】残留的、带着焦灼与不祥的灼热气息。
木琪看着蓝羽消失的方向,眼眸中蒙上一层的忧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转向小南:“我离家日久,恐家父担忧,也需即刻返回赋才城。小南,此地…你多留意。”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骤然变得有些阴沉的天空。
小南抱着胳膊,琉璃般的眸子望向蓝羽离去的西南方,又扫过木琪凝重的脸,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空间…在哀鸣。”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表面,“走吧,木琪。这里…恐怕很快也不会太平了。”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充满毁灭意志的庞大压力,正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虽未抵达开阳城,却已让稳固的空间泛起了不祥的波澜。
......
莽莽无峰山,崎岖的古道上。吕天眾驾驭着一辆宽大的马车,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赵汐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色,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呢喃着破碎的摇篮曲。
吕天明坐在母亲身边,小心地照看着她,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越来越浓的阴霾。
“天明!你怎么了?”车辕上,吕天眾如洪钟般的声音带着关切传来。他勒住缰绳,锐利如鹰的目光穿透车帘,瞬间锁定了儿子苍白的脸和异常的状态。
“爹…我…我不知道…总感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吕天明努力平复呼吸,指向西南方向。
“别担心!”吕天眾压下心头的惊疑,“天塌下来,有爹顶着!”他重重一抖缰绳,马车再次启动,速度却明显加快。古铜色的脸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刚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吕天明看着父亲如山岳般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并未因安慰而消散,反而如同阴云般更加厚重。他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西南方那片仿佛被不祥笼罩的天空。
......
天从国,赋才城。上官世家府邸深处,观星阁。
上官木凌一袭素雅青衫,独立于露台之上。夜风拂动他花白的须发,他仰望着浩瀚星河,眉头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手中一柄由万年温玉打造的“量天尺”正微微震颤,尺身上镶嵌的七颗代表不同星域的“星耀石”,其中象征西南“奎木狼”宿域的那一颗,此刻正散发着极其不稳定的、妖异的暗红光芒,光芒边缘甚至缠绕着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黑气!
“奎宿泣血,狼星蒙尘…荧惑守心,直指西南…”上官木凌喃喃自语,清癯的脸上布满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掐指飞速演算,指尖萦绕着淡青色的推演灵光,无数玄奥的星轨符文在空中一闪而灭。随着推演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厄星…已成!”他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洞悉了天机核心,“降临金刚国南境…巫妖部落…尽殁!其势…已成燎原!正向东北…蔓延!”
他不再犹豫,转身疾步走入阁内书房。铺开雪浪宣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字字凝重如千钧:
“臣上官木凌,顿首泣告吾王:
天星示警,大凶已成!‘厄星’现世,陨落金刚南境巫妖部,所过之处,生机尽绝,怨戾滔天!今其势已成,正循天轨,向东北戾行!其凶威之盛,恐非人力可挡,强阻必遭反噬,引滔天灾祸!
臣泣血恳请:
一、速撤我国西北边境(毗邻金刚东北)所有关隘、哨所驻军!百里之内,清野绝踪,不可留一兵一卒,不可与其发生任何接触、阻拦!任其过境,如避瘟神!
二、急调龙骧将军林毅、虎卫将军霍资,二将即刻率本部最精锐之‘龙骧卫’、‘虎贲营’,星夜兼程,驰援历力城!林毅将军镇守历力城西,霍资将军坐镇历力城北!依托历力雄城与‘九曲盘龙大阵’之固,构筑最后防线!严令二将,只可固守,绝不可出城浪战!倾尽国库灵晶,维持大阵运转,以待天时!
三、通令全国,尤其是西北、北部诸城,进入最高戒备!疏散边境百姓,储备粮草物资,加固城防,开启所有预警阵法!
此乃关乎国运存续之生死劫!一步踏错,恐有倾覆之危!望吾王圣裁,速速决断!臣木凌,泣血再拜!”
墨迹未干,上官木凌已召来心腹死士:“八百里加急!直送王庭!面呈吾王!一刻不得延误!”死士接过密函,身影融入阴影,瞬间消失。
上官木凌走到窗边,再次望向西南方那片仿佛被无形阴霾笼罩的夜空,苍老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他能感觉到,那股毁灭的意志,如同移动的天灾,正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碾过大地,朝着天从国的方向,步步逼近。赋才城中,无数敏感的花草树木,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夜风中不安地簌簌发抖。
......
霊域那扭曲的入口在身后缓缓闭合,如同一个怪诞的梦境结束。刺目的天光重新洒落,带着古元边境荒原特有的干燥与尘土气息。吕文倩和阿軍站在荒凉的土地上,一时都有些恍惚。
吕文倩的心绪如同荒原上盘旋的孤鹰,找不到落点。对大哥吕天霸的担忧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他独自引走强敌,如今生死未卜。未来该何去何从?是继续追寻阿軍的踪迹,还是先回古元?而身后这个沉默跟随、修为尽失却依旧固执的男人,他眼中那份复杂难辨的情感,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种种思绪如同乱麻,交织缠绕,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
毫无征兆!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极致的冰冷与剧痛,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呃啊——!”吕文倩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双手死死捂住心口,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和粗布头巾!
“阿倩!你怎么了?!”阿軍的怒吼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他瞬间从沉默的跟随者变成了狂暴的凶兽!看到吕文倩痛苦倒地、泪如泉涌的模样,他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戾气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冲天而起!他以为吕文倩旧伤复发,或是遭遇了无形的暗算!
“不…不是…”吕文倩艰难地喘息着,巨大的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用力抓住阿軍撕扯衣衫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破碎而颤抖,“....我感觉到了…心…好痛…”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