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九灵真人敬天地、悯众生,可谁知晓这玄氏之尊竟是地狱的恶魔!”
浓密的须发遮不住他悲愤的声线。被赤铁锁链缚住的身躯因愤恨而剧烈挣扎,铁链在他挥舞的手臂下发出刺耳碰撞。数丈外的九灵真人冷眼旁观,任他肆意冲撞。
“恶魔?”九灵真人轻笑,语气不屑,“至少你该谢我。若非当年救下你,你岂能活到今日?不想与他见一面?”
他怎会不知“他”是谁?可一旦相认,便是害了那孩子。“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九灵真人笑声穿透禁地,混着铁链声格外刺耳,“他的命还没到头,我会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的!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阵挣扎后,他噗通跪地,垂首低唤:“对不起,雪儿……”
幽兰居内,落芷见落尘归来,望了他一眼,才安心歇息。
落尘靠在床头,思绪纷乱:未听完的往事、禁地唤“雪儿”的声音、钟离陌的过往、钟离雪是否如阿姐般护着弟弟、凌歌寒与钟离雪因烬忘剑纠缠的命运……还有玄之,他又藏着什么秘密?
月光淌进窗棂,竹影摇曳,映在落尘眼中,也落进他心底。
“师叔。”深夜,玄之立在信芳君门口。
“进来吧。”信芳君早知他必有要事,“深夜寻我,何事?”
玄之开门见山:“师叔,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落尘他……”
信芳君倒了热茶:“你已知晓多少?”
“自您收落尘为徒,便将他安置在幽兰居——那地方除了我,您从不让旁人靠近。落尘是例外,任谁都看得出您对他不同,就像当年对我。”
玄之越想越觉禁地偶遇并非巧合,“他到底是谁?”
“你真想知道?”
玄之眼中的坚定与期盼已然作答。
信芳君郑重道:“他是钟离雪的亲弟,钟离陌。”
“真的?”玄之先是一怔,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是多年来最让他欣喜的消息。可他随即抚上胸口,眉头紧锁,“师父他……是不是也知道?”
信芳君点头:“即便未曾见过钟离陌,师兄想必也猜到了七八分。”
玄之忽然想起子归城云师姐见落尘时的异样,忧心道:“九氏踵仙大会在即,落尘岂不是很危险?”
“他如今无钟离陌的记忆,钟离陌于他只是前生。即便有人认出,也未必敢笃定。”信芳君叮嘱,“人前你仍需如常,切不可暴露他的身份。”
“可落尘或许已知晓些什么。”玄之将禁地偶遇之事告知。
“四不将既在灵应山,他知晓是早晚的事。”信芳君沉吟,“仙会期间,只要白氏与萧氏不挑衅,尚可相安。”
玄之面色沉重,犹豫再三还是问:“禁地所关之人,是不是……”
“我也未曾查清。”信芳君道,“若真如你所说,里面的人唤过‘雪儿’,或许……”
“是他,对不对?他没死!”玄之眼中迸出希冀,“有次我随师父入禁地,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信芳君忙打断:“在你师父面前,切忌失态。”
“可他是我生父!身为人子,怎能见他囚于牢笼任人宰割而无动于衷?”玄之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凌厉恨意。
“你母亲在天之灵定会佑你救他出牢笼,但切不可因仇恨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不会忘记娘亲的话。”玄之声音坚定,“她只求我闲做凡人,莫忘初心。”
那年娘亲临终,泪水滴在他稚嫩的手上,冰凉刺骨。她张着嘴,终是没能再唤出他的名字。
这份记忆,他从未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