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生生的童音响起,那声音竟然和太子的一模一样。
老大的眼光瞬间汇聚到江水身上,他给了小六一个眼神,小六会意,手往下一掏。
没有。
小六的神情出现片刻空白。
“师父他摸我!”
江水尖叫起来,扭动身体想要从小六的手上挣脱下去。小六心神俱震,还真的找错人了,这要是等法师回去,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朝着老大摇了摇头,老大手一摆,他迅速放下江水归队。
“抱歉,叨扰了。”
虽然青云看不见,老大还是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随后拿出一袋银钱放到那个吱嘎作响的木椅上。
“我们出来的时候曾经碰到国师,他说或许我们会遇到您。您远游在外,难免要为钱财发愁。”
老大说完,后退几步,带着人去往下一户人家。
“老大我看那个小孩长得跟太子真像啊!怎么就是个女娃子!”
小六跟在老大身边连连叹气。小五默不作声,半晌忽然开口:“难不成是法师把太子伪装成女娃子躲过检查?”
“那不能,包是女娃子。”小六指着农舍里正在下蛋的鸡道:“这俩,她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个男娃子?”
老大阴沉着脸,摸了摸原先系钱袋的地方。
“老大,国师真的说给法师留钱了?他俩不是向来不对付?”
小六有些好奇地凑近老大。国师和法师二人不对付是全上召都知道的事情,要是说国师吩咐在路上看到法师直接蒙上麻袋就地乱棍打死还勉强算是靠谱。
“国师没说,我说的。”
“哇塞老大,难不成你要当国师?”
老大扫了小六一眼,满是恨铁不成钢道:“买命钱。”
小六站在农田上眨巴两下眼,半晌才慢慢回过味来。
“可是国师和圣上说了,咱要抓的是太子……她一个女儿身……”
“取首级。”
老大说完就走了,并没有再去检查剩下的农户。小五小六仍旧站在那家养了鸡的农户门前面面相觑。
忽然,那只原本好好下蛋的鸡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像是要找个好位置,一不小心踩到蛋上。
啪–
蛋碎在窝里。
“这鸡……”
小六话没说完,那蠢鸡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点背还是什么,生生摔折了脖子。
小六和小五看着摔折的鸡头面朝他们抽搐几下,心下生出一股莫名的凉意。
“小六小五!你们俩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这边青云捏着钱袋子晃了晃,听着里面的响声摇了摇头,慢慢把钱袋放回原处。
“你为什么不拿?”
“不是我的钱。走吧,带你上山,我在山上有一间小庙,我们在那里过夜。”
“……男女授受不亲。”
“谁跟你男女授受不亲,人都走了,不用装了。”
“我真的是女的……不是你把我从垃圾桶那边带过来的吗?”
“女的????”
这下轮到青云呆愣了。他看不到江水的表情和样貌,那天晚上又太昏暗,看到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散发着机缘的光芒就给带回来了,倒是没有太注意是男是女。
“而且这具身体也是女的。”
江水在后面默默地补上一句。
青云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太子是当今皇后的独子。曾经他和国师二人窥探国运的时候,看到国家的未来会捏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可当他再仔细探查的时候,前后竟是一片朦胧的白雾。青云当即知道,这是天机禁止他窥探。
国师同样一脸震惊,他伸手扫落桌上的蓍草,蹙着眉推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急匆匆找到青云,二人对视那一刻,皆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震惊。
那时皇后还没有子嗣,而皇上也还没有昏庸。那时候的国家还算富庶安康。可问题就出在太子降生后,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邪佛如蝗虫过境般啃食着整个国家的神智,国师不过几年就从风华少年变的垂垂老矣。而他也因难以忍受大召京城内的那股浓重的邪佛之风,被迫远游。
在他临行前国师曾夜访,曾经无比骄傲的国师沈道生短短几年内形容枯槁,满头白发。
沈道生的眼球不复从前清亮,他在微弱的烛火下用茶水在木桌上写下“江水,生”,又拿出一副令牌放到他青云的手心。
那夜二人都没有说话,青云在沈道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扶正祛邪的渴望和光芒。他知道,“江水,生”这几个字就是他推算出来的机缘所在。
青云激动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他咽下几口唾沫,用力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江水。”
青云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跳回胸腔的声音,“咚”的一声。一瞬间他甚至生出庆幸与骄傲,像是一只斗胜的孔雀,想要迫不及待的对着沈道生展示:“看,我的窥见也不弱乎于你!”
“江水,你过来。”
江水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半晌还是走到他身边。
“什么事?”
青云没有说话,只是从衣袖里拿出一根吊坠,上面用红线串了两颗金珠。他把这两颗金珠挂到江水的脖子上,嘱咐她不要摘下来。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庙上住一晚,你带上铜镜,多看看现在的模样。明天你就不是你了,我会为你制作一张人皮面具,换一张脸,我带你去上京见个人。”
青云的语速很快,他麻利的冲进屋里收拾包裹,风风火火完全看不出一点盲人的样子。
“给,拿着路上吃。”
青云塞给江水一块梆硬的咸野菜饼子,身上背着包袱,一手牵着江水一手拄着拐棍,一路往山上去了。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我究竟是谁?”
“大召太子。大概是皇帝老子又要祭祀了。”
“祭祀?”
“拿你祭祀。邪佛说,只要用你祭祀,大召便可绵延百代而不衰。我看沈老头给我的信是这样的。”
“沈老头?”
“沈道生。原本风华绝代,还要艳压我一头呢,说我的窥见是邪术。可惜,他为了大召,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我俩许久未见了,上次通信还是十几天之前。他告诉我今天你该到了。”
江水啃了一口野菜饼子,差点把牙给硌下来。
“其实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其实我被那个人捏住脖子的时候想起来一些事情,就是那个把太子送下来的人,在送的时候给太子灌了毒酒,所以我才能顶上号。”
“你说什么?!”
“那个女的给太子灌了毒酒,真太子一开始就死了,所以我才能顶号。你知道顶号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我的魂儿顶替了原先太子的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