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孩子是希望(1 / 1)

##第61章孩子是希望

>残臂的龙大明在田地里疯魔般挥锄,汗水和泥土模糊了断腕的旧伤疤。

>直到儿子一句童言刺破阴霾:“爹的手是被大怪兽吃掉了吗?”

>他猛然抱起孩子,笑声震落屋檐的积尘:“希望啊!这就是希望!”

>当他在村里看见那些眼珠发亮的小家伙们——心算快如闪电,驯鸟像通神语,辨百草如识故人……

>龙大明蘸着夜露在桌上划出“龙腾”二字,指尖颤抖如苏醒的虬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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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风带着粗砺的砂石味,刀子似的刮过龙家村光秃秃的田埂。龙大明仅存的右臂抡着一柄沉甸甸的锄头,一下,又一下,狠狠砸进冻得梆硬的泥土里。汗水混着尘土,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淌下,在黧黑的皮肤上冲出几道泥痕,又黏腻地糊在他左臂断口处。那里早已愈合,只留下一个突兀的、圆钝的疤痕,此刻被汗水和污垢浸着,边缘微微发红。

每一次挥臂,肩胛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心口那团被边关风雪和袍泽鲜血浇铸成的硬块,却比这冻土还要顽固。唯有这样近乎自虐的劳作,才能让那硬块暂时松动一丝,不至于将他彻底压垮。

“大明!歇歇吧!”花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远远传来。她抱着刚劈好的柴禾,站在田埂尽头,瘦小的身影在凛风中瑟瑟发抖,眼里盛满了惊惶与痛惜,“你…你的手…别再糟践自个儿了!”

龙大明像是没听见,锄头扬得更高,落得更狠,泥土被掘起又飞溅开去。他喘着粗气,断腕的疤痕在每一次发力时都狰狞地凸起。他只想把自己埋进这片土地里,用这永无止境的劳作,去填满那八十多个永远回不来的名字留下的巨大空洞。

“爹!”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像初春时节顶开冻土的第一株嫩芽,毫无预兆地穿透了龙大明耳畔粗重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

他动作猛地一顿,锄头悬在半空,混浊的眼珠循声转动。

小小的身影站在田埂边,是他刚满五岁的儿子。小家伙仰着圆乎乎的小脸,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那空空荡荡的左臂袖管。

“爹,”孩子又喊了一声,带着孩童特有的、毫无遮掩的困惑和好奇,“你的手…是被大怪兽吃掉了吗?”

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花儿惊恐地捂住了嘴,生怕这童稚的言语会像尖刀,再次刺破丈夫强撑的硬壳。

龙大明却僵在了原地。那稚嫩的声音,那简单到近乎可笑的问题,却像一道毫无征兆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眼前堆积如山的阴霾!那些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死亡、离别、断臂的耻辱、无力的愤怒……在这个天真的问题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而遥远。

“哈…哈哈…”低哑的笑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起初是断续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熔岩终于冲破地壳,轰然爆发!他猛地丢开锄头,沉重的木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土星。

“哈哈哈——!”龙大明仰天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滚滚回荡,震得旁边老树枯枝上积压的残雪簌簌掉落。他几步跨到田埂边,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那小小的、温软的身体抄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像抱住了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对!对!就是被大怪兽吃了!”他大笑着,声音洪亮得近乎嘶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混着汗水与泥土,砸在孩子柔软的发顶,“可爹不怕!爹还有你!你就是爹的希望!是咱家的希望啊!希望!希望!”

他抱着儿子,在田埂上转着圈,孩子被他颠得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与父亲粗犷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花儿看着这一幕,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泪水汹涌而出,嘴角却一点点向上弯起,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虚脱的喜悦。

压在龙大明心头的那块万钧巨石,就在这笑声与泪水中,被怀中这团小小的、温暖的生命,彻底撞碎了。阳光,似乎第一次真正地穿透了厚重的阴云,照进了他荒芜已久的心田。

此后的日子,龙大明像是换了个人。断腕的伤处被花儿用干净的布条小心裹好。他不再疯魔般透支体力,而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沉稳地操持着农活与家务。空下来的时间,他便成了儿子身后一道沉默而温暖的影子。

他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村巷里追逐打闹,在溪水边摸鱼捉虾,在草垛上翻爬打滚。孩子像一颗不知疲倦的小太阳,用旺盛的精力驱散了他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暮气。

渐渐地,龙大明的目光不再只追随自己的儿子。他开始留意村里其他像野草般顽强生长的小家伙们。

村东头老石匠家的小孙女,才七岁,坐在门槛上玩几颗磨得溜圆的石子。谁家叔叔随口考她:“三斤麦子换七尺布,九斤麦子换几尺?”小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转,小嘴一撇:“三斤换七尺,一斤就换二尺多一点呗,九斤嘛…嗯…十九尺?不对,二十尺还多一点点?”竟算得又快又准,惹得大人啧啧称奇。

后山猎户家的二小子,才比龙大明儿子高半个头,却像有通鸟语的本事。他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撮唇发出一串短促又婉转的哨音。不一会儿,竟真的有几只山雀扑棱棱飞下来,落在他伸出的手臂和肩膀上,小脑袋一歪一歪,啾啾应和。小家伙得意地笑着,轻轻抚摸着山雀的羽毛。

还有村西采药婆婆家的小孙子,才五岁,跟着婆婆在野地里转悠。婆婆指着草丛里一片不起眼的锯齿小叶子:“看,这啥?”小家伙蹲下去,小鼻子凑近嗅了嗅,毫不犹豫:“婆婆,是‘辣蓼’!味儿冲,能赶虫子!”婆婆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对喽!小鼻子比你爹还灵光!”

这些场景,如同细碎的金子,一点一滴落入龙大明的心湖,激荡起越来越大的涟漪。他看着那些在泥地里打滚、在林间疯跑、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灵光的小小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激荡。这情绪超越了个人失去手臂的痛苦,也超越了自家孩子带来的欣慰。它更宏大,更磅礴,带着泥土的厚实和山野的生机。

夜深了,油灯如豆,在土墙上投下龙大明凝思的巨大剪影。花儿和儿子早已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白日里那些孩童们充满活力的面孔、清脆的笑声、惊人的聪慧,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盘旋。

边关的风雪呼啸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八十多张年轻却永远凝固在记忆里的脸孔,此刻却奇异地不再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们的身影,似乎正与眼前这些在村野间奔跑跳跃的鲜活小生命,缓缓重叠。一种明悟,如同春雷在他沉寂的心底炸响。

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将不屈的魂灵化作了种子,深埋进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那些在战火中逝去的生命,他们的坚韧,他们的守望,早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村中的血脉。如今,在这些懵懂却生机勃勃的孩童身上,龙大明清晰地看到了那种力量的延续与勃发!

“龙腾九天……”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粗糙的手指蘸了蘸陶碗里清冷的凉水,借着昏黄的灯光,在坑洼不平的桌面上,一笔一划,缓慢而郑重地写下两个字——“龙腾”。

水痕在粗糙的木纹间蜿蜒流淌,字迹有些扭曲,却带着一股挣脱束缚、欲要破空而去的力道。指尖划过桌面,微微颤抖,如同寒冬过后,虬曲的老树根在地下苏醒,正积蓄着拱破冻土、迎接新生的力量。

油灯的火苗猛地向上窜动了一下,将“龙腾”二字映照得熠熠生辉。光影在墙上晃动,仿佛那两个字真的活了过来,化作了一条鳞爪飞扬、蓄势待发的龙影,盘旋在这简陋的农家土屋里,无声地昭示着一个不可阻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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