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佐山官之子麦南雄执一个火把引路,陪同孟叶天和雷安臣来看两个囚虏,他满脸凶相,火光中好象有怒气在眼中迸出,撞见了黛丹和万梅他也不理不睬。“万梅姐,走啦,”黛丹说,“阿哥来捉红毛鬼,千万不要悄悄把鬼杀了,杀西陆鬼要尖刀舔血!”黛丹和万梅侧身让过孟叶天一行悄悄走了。
雷安臣望着万梅的背影说:“万岗长的二女儿万梅,与黛丹就象亲姐妹?”孟叶天回答:“麦佐山官和万林森岗长的夫人是亲姐妹,黛丹与万梅是血亲!”他俩的私语不敢让麦南雄听到,桑伦和麦云看见麦南雄忙着问安。
麦南雄吩咐麦云开门,麦云照办,他说:“西陆黄毛鬼很嚣张,骂我们是野人,我宣判凶手死刑!”麦云问道:“以山官老爷的名誉,还是以国王的名誉?”
“麦云很快就会知晓,”麦南雄举火把进屋,孟叶天和雷安臣紧随其后,火光照亮了布莱克高傲的脸,也照亮了纽特的畏琐和悲伤的眼神。孟叶天盯着布莱克和纽特看了一阵,问道:“喂,谁是布莱克?”布莱克一怔,昂起头来瞪着孟叶天,说:“维多玛娅女王坠下的战士,布莱克是我。”他并不知道孟叶天找他的用意,得意的朝孟叶天笑了一下,“长官,我会向女王陛下为你请授勋章,英吉列帝国公民永远受女王陛下保护,在香巴纳也是如此。”
“英吉列王家勋章,布莱克,明天你飞回去领受吧,”孟叶天摊开一纸公文,上有朱红印章,麦南雄举着火把凑近布莱克,凶狠的盯着他:“孟队长,请宣判死刑判决书。”孟叶天郑重的捧着红印章的文书,严肃地说:“英吉列人布莱克丧心病狂,残忍杀害安龙府奔月寨村民耐赛老人和依蓉姑娘,罪不可恕。我是九龙国锁月关飞虎侦缉队队长孟叶天,谨以柳星阑国王的名誉判处布莱克死刑,明日正午押赴奔月寨点兵场斩首示众!”
布莱克的蓝眼睛里透出死光来,双手合十祷告:“主呀,你在哪里?”纽特神情恍惚,恐惧的低下了头等待宣判。
“少主人,请吩咐厨房,给布莱克多备点酒肉,明天送他上路。”孟叶天严肃地说。麦南雄对布莱克恨之入骨,眼角还挂着恸哭三妹依蓉的泪痕:“酒肉管饱,不让死鬼饿急了到处咬人,乌鸦会把西洋红毛鬼丑恶的灵魂叼回太西海交给海神波塞冬处置!”孟叶天返身欲走,布莱克跪下身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失声问道:“孟队长,纽特怎么办?”
孟叶天瞪着布莱克,斥道:“杀人偿命,该判死刑的是杀人凶手布莱克。”布莱克心神已乱,蓝眼睛失神变得血红:“只判我,不公平。”
“黄毛鬼、恶狼,罪该万死,”雷安臣冲着布莱克吼道,“奔月寨麦安人归属安龙府,安龙府为九龙王朝治所,依律对凶犯公正判结!”孟叶天、雷安臣和麦南雄退出木屋,麦南雄叮嘱桑伦和麦云严加看守,尽管失去依蓉妹妹心如刀剜,但麦南雄作为奔月寨麦安堡少主人,对兼程赶来的侦缉队员还是要尽地主之宜。“孟队长,阿爸请你去正堂议事,”麦南雄客气地说,“万岗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今夜务必商定成立雪狼队相关事宜。”
“好,”孟叶天说,“少主人,请安心,耐赛老人和依蓉妹妹的血债,侦缉队永远记住了。”
“谢谢,”麦南雄挽住雷安臣的右臂说,“雷副队长,寝室都已安排,南雄送你,你跟蚩信住一间房,你俩好说话。”雷安臣愣怔了一下,认为麦佐山官招集去正堂议事他应该参加。麦云搡一下手臂,低语道:“是关于孟队长和黛丹的事,我们回避吧?”
雷安臣猜到了一点意思,望了孟叶天一眼,边走边说:“喜事,白天进寨时,我们看见了一对喜鹊在树枝头戏闹,喜事真的降临在孟叶天头上了,恭喜恭喜!”孟叶天明白麦佐山官请他去正堂商议的是什么事,就在两个时辰前他舍命救了黛丹,麦佐山官可能邀约他喝酒和奖赏,以表达对他勇救爱女的感激之情。
……夕阳的余辉渐渐淡去,孟叶天吃过晚饭在寨外散步,他想去看看那棵结红果的巨型红豆杉树,刚出寨就看见黛丹独自一人站在竹棚下发呆想心事,可能是对三妹依蓉的惨死而悲恸。一阵风吹下一些枯黄竹叶仿佛几只黄蝴蝶翩翩落下,忽然间一头受惊的灰黑色大水牛从道路一侧狂奔而来扑向她,而她毫无察觉。
孟叶天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奋不顾身地奔向黛丹:“黛丹,快闪开,危险!”黛丹一激灵看见了狂奔的大水牛,可能是惊傻了,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黛丹妹妹——”孟叶天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箭一般飞向黛丹,冲到她身边时揽住她的腰肢抱着她车转身猛跑几步,把黛丹摁倒在路边的草地上,俯下身扑在黛丹的身体上,以自己的身体掩护着黛丹,一双手紧紧压住黛丹的额头,不让她动弹。
“呼哧!”
大水牛呼啸而过,孟叶天直感觉小腿肚被踢了一下,痛得令他头晕目眩。黛丹仰面躺着,被孟叶天的鲁莽行为吓懵了,回过神来时,用劲揿开扑在她胸膛上的孟叶天,抬起头摇晃一阵,抖掉脑袋上的黄竹叶,尖声怪叫起来:“孟大哥,你好可恶,怎敢压住我,阿爸知道了,你的脑袋保不住啦!”
孟叶天昏晕过去了,一时不能回应黛丹的呼号。黛丹清醒过来,立刻明白了孟叶天刚才是在舍命救她,她跪在孟叶天身旁,双手抹摸着他的脸颊,哽咽着说:“大哥,你醒醒,不要死,不要吓唬我,我在想心事,想依蓉妹妹,孟大哥,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黛丹,黛丹不怪你,你是个好人……”她的改变就在一瞬间,爱和恨的转化也在一念之间。
奔月寨麦安堡外设有老耐赛和依蓉的灵堂,守灵的人们看见了大水牛撞人纷纷跑来,老人和孩子站在路旁张望,年轻人争先恐后的奔向黛丹和孟叶天,两人的生命牵动了麦安人的心。万梅最先跑到村外,围住了孟叶天和黛丹,指着惊魂初定的黛丹质问道:“黛丹,你犯傻呀,老水牛奔来都不会让路,枉是麦安人啦!”
黛丹跪地搀起孟叶天的脑袋,冷静的一边抚摸着孟叶天的脑门,一边轻声呼唤:“孟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醒过来呀,你受伤了吗,你醒醒,我是黛丹,你看看我!”万梅站在一旁苦笑:“孟队长,真会装呢,装睡的人叫不醒!”
孟叶天听到了万梅的呼唤猛地干咳一声,摇晃摇晃脑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吃力地坐起身来,张望着四围的人群,当明白自己被村民们围观时,跳将起来,慌慌张张地问道:“黛丹没伤着吧,老水牛踢我小腿,我晕过去了,黛丹没伤着就好!”他的神情还在恍惚中,使劲眨巴两眼才看清了身旁的黛丹。
黛丹站在孟叶天身边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凄凄惶惶地说:“孟大哥,你好啦?大哥笑了,是你救了我。啊呀,大哥腿上流血了,大哥负伤了,万梅,帮我背孟大哥回家!”
人们看到孟叶天和黛丹安然无恙,大家高兴地拍着巴掌欢呼起来。孟叶天懵懂懵懂的,望着黛丹不知再说什么好,轻柔地为黛丹拂去头发上的黄叶。黛丹脸颊绯红,有些腼腆地看着孟叶天,对孟叶天的抚爱感到很亲切。几个村民看看孟叶天和黛丹,凑近一起窃窃私语。
孟叶天看看大家,多数人面带欣喜的笑容,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他曾有耳闻奔月寨麦安人的少女,外乡男人碰不得。人群中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蹦蹦跳跳的闹嚷着,象过节似的闹得欢快,童稚的声音里洋溢着几句叫孟叶天似懂非懂的话语:“唷,黛丹二公主,有喜事办喽!”
“麦安堡要放炮仗喽,黛丹的住屋不得空闲喽,我们有喜酒吃啦!”
“麦安堡的二公主,要跟锁月关来的将军成亲喽,孟队长,新姑爷!”
孟叶天听着孩子们的笑闹一时不知所措,刚才抱了黛丹又压住黛丹,完全是尽大哥哥救护妹妹的责任,他来不及思考什么。黛丹平安了,即使犯了麦安人的什么禁忌,孟叶天也无怨无悔,任凭麦安人按规矩处置和发落。突然,孩子们欢快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人们自发地挪动脚步让在路旁,把窄长的黄泥路让给麦佐山官。
麦佐山官闷声不响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目不斜视,目光凶狠,黛丹轻声说:“孟大哥,别害怕,我阿爸不是那种是非不明的头人!”孟叶天从容面对麦佐山官,冷静地说:“山官老爷,是老水牛……”老水牛窜进了竹棚后面的树林里,有村民在吆喝、追赶它。
“老水牛惹的祸,把它宰杀了吧,老爷?”有个年长的村民如此说,代表了村民的心声。
麦佐背着两手蹒跚走过来望望孟叶天,又瞧瞧黛丹,阴着脸不说话,看他冷若冰霜的愁苦样子,不知在心底酝酿着愤怒,还是涌动着欢喜,人们都紧张地等待着麦佐开口说话。暮色象是一种无形的粉墨,轻轻地使麦安堡外的阴暗愈来愈浓重了。麦佐始终不开口说话,人们的心情愈加沉重,气氛愈发紧张。
两个青壮汉子移步走向麦佐身旁站定,拔出长刀握在手上,那长刀的刀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黛丹的大哥麦南雄匆匆跑来,劝慰麦佐:“阿爸,是黑尖角惹的事!”黑尖角是那头灰黑色老水的名字。麦佐冷峻的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南雄,宰了黑尖角,明日祭旗有用,孟队长一行也可以打打牙祭!”他的一句话如春风拂散愁云,黛丹激动地呼唤一声:“阿爸,你真好!”麦南雄斥责黛丹一句:“惹事了,黛丹,这事还没完!”
奔月寨北面最高的山峰耸立云霄,月明之夜恰似一头孤狼独坐,半张着嘴巴面对眼前的圆月吟唱,那儿是靠近月亮最近的地方,祖先也许因此而把新建的山寨取名为奔月寨。山官府是一所两院两厢带牌楼的大院,石木结构的房屋古朴庄严而又宽敞明亮,奔月寨勇士长刀弩弓不离身,若国王有诏,随时应诏奔赴战场。
天已刹黑,山官府内灯火辉煌、人声嘈杂,牌楼下有十数名勇士执刀而立,孟叶天和雷安臣置身半明半暗的火光之中,火光照亮了牌楼下的黄泥地面,黛丹执火把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万梅,守门的勇士拦住了她俩,黛丹与守卫嘀咕了几句,守卫遵命放行。
黛丹换上了黑白相间的长裙,走在火光中神采奕奕,孟叶天望见光彩照人的黛丹心生怜爱之情,但朴素端庄的万梅更令他怦然心动,她提着一个盛有斋饭、供果和纸钱小竹篓,她和万梅要去给耐赛和依蓉烧纸钱、献祭。
灵堂庄严肃穆,香烟缭乱,庄重时刻雷安臣不忘拿孟叶天寻开心:“孟兄,你好福气,流点血获取一颗美人心,值!”孟叶天吹一下鼻息,生气地说:“小学士安臣,别太酸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