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生有涯(1)(1 / 1)

洞虚期的前辈亲自传道授心,放在一年前,朱英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夸张,当即被这天降的大任给砸傻了:“道、道心?可是前辈,我灵台已毁,此生不可能再修道,您的道心传给我,往哪放呢?”

朱钧天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差点让朱英腿脚一软,给他跪下。

“你怎知就不可能?”

朱英把这句话在心中颠来倒去重复了三遍,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师祖的意思莫非是……我的灵台还有恢复的可能?!”

朱钧天竖起一根手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剩一线,称作生机。”

别说一线了,就是一丝,一缕,一丁点,朱英都敢冒险。她眼里腾地升起了光华,还没来得及大喜,又想起宋渡雪的话,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可是师祖,灵台损毁自古非死即废,从未有过修复之先例,实不相瞒,晚辈的灵台便是被一位化神前辈亲自烧毁的,您……”

朱钧天笑着摆了摆手:“单靠我一人同样束手无策,但若是在封魔塔中,便不一定了,到时你自会明白,你于此时闯进塔中,实乃你仙缘未断,而我朱氏气数未尽也。所以小女娃,我的道心,你到底要不要?”

得一位洞虚的道心是何等大机缘,朱英哪敢挑三拣四,即便那并非天绝剑原本之道,也被朱家人世代打磨了千百年,总比没有好。

见她应下,朱钧天满意地点点头:“好,如今你灵台尚损,不能直接受我道心,我便先给你看看,你且坐好,闭目凝神,勿设心防。”

朱英依言坐下,只感觉眉心一热,随即便“看”到了许多画面。

有斩妖除魔的快意,有周游太虚的潇洒,有一呼百应的豪迈,有睥睨天下的张狂,画中人皆为一白发男子,好像此人只要有一剑在手,便能横扫六合,威震八方,无处不可去,无物不可得,无事不可成。

朱英心神巨震,她立刻明白,这正是朱家道心的真意,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呼吸,手指都微微地发起抖来,只想多看几眼,多感同身受几分。

不愧是能用来承载天绝剑的道,这般勇猛,这般霸道,怎能不叫人着迷?

若她也能学会、若她也能练成……

朱钧天含着笑意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尽管看吧,小女娃,这皆是朱氏之祖对天绝剑最初的体悟,那画中男子,正乃冲虚真人。”

“我朱氏的道心由此而生,名为凌霄。”

*

“你说什么,道心?!”宋渡雪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若不是那棋盘本是虚影,肯定已经被他掀翻了:“他能修好你的灵台,还要传你道心?”

朱慕也愣住了:“灵台既已废,怎能修好?”

朱菀才不计较那么多,她一听到朱英还能修道,顿时乐开了花,这小丫头前不久还在抱怨不该进来,现在立马变了脸,欢呼雀跃道:“我就知道会有办法!幸亏我们来了,你们看,什么天命既定不定的,我从来都不信,肯定都有办法,果不其然吧!”

换作平日,朱慕定会就此与她辩上几个回合,但此时他的注意力都被朱英吸引,连棋也不下了,低头就掐着指节算起来。

“别闹了,快回去睡觉,师祖明日便带我们去塔顶,能不能修好到时候就知道了。”朱英把朱菀赶回床上,见朱慕一动不动,又好心道:“木头,你与其坐那纠结一晚上,不如闭眼睡一觉来得快,反正我看你算好事从没灵过,出去给人算命得被砸招牌。”

朱慕鼻子都被她气歪了,拂袖而去:“不知天理的愚人,与你无话可说。”

朱英这会儿心情正好,被骂什么都不介意,甚至有闲心帮宋渡雪把桌上残局收起来,和颜悦色地交给他,还顺嘴夸道:“这仙器好神奇,竟能自动将虚像投至空中,连凡人也能使用,不知是哪位……”

宋渡雪没接,反而抓住朱英的手一拽,“啪”的在她手腕上盖了个红艳艳的戳。

“……”这是什么意思,造反吗?

她尚未反应过来,宋渡雪已拿走了玲珑棋,与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一同收进了多宝镯内,无事发生似的答道:“是天工阁的杜师兄做的小玩意,我下山前特地找他要来的。你若觉得好,往后也可以去托他帮忙,除了价钱贵,没有别的不好。”

朱英盯着自己腕上喜气洋洋的红心,一时不知作何表情,那图案却微微发起了热,随即好像有一抹灵光闪过,竟消失不见了。

“这也是杜师兄做的,叫做心心相印。”

宋渡雪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同的是,这次却直接在她脑内。朱英猛地抬起头,发现宋渡雪果真没有张嘴,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到了她脑海里。

“只要在两个人身上各留一枚印章,十里之内便能直接在识海对话,不会被旁人听到。”

朱家唯一的仙器就是龙泉,朱英这没见识的乡巴佬哪见过这种时髦花样,眨了眨眼,尝试在脑中说话:“怎么对话,这样?你能听到吗?”

宋渡雪难受地蹙起眉头:“听见了,不要喊那么大声。”

“……”

既然名字叫做心心相印,便胜在一个灵敏,只要心中想到了对方,无论是否想与对方说话,都会把话传过去,若是修士还好,凡人不善控制心念,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可能往外传,而且只要盖了章便要“相印”七天无法断开,十分麻烦,不然宋渡雪早就拿出来用了。

实在是因为那位师祖太过可疑,为何他到此时忽然要传道心?就算想找传人,朱菀,朱慕,甚至包括宋渡雪自己,哪个不比灵台都毁了的人好?他却说连灵台都能修复,若那塔顶的东西真这么神奇,他干嘛不自己用?难不成他也略通卜道,早在九百年前就知道他们会来?

这一个接一个的好处简直像为朱英量身定制的,就怕她不上当,哪想还真有人这么好骗,比逮鸟都容易,放个笼就往里钻。

再说了,即便是最好的情况,他并无歹心,只是乐于助人,那伪道心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炮仗,她还当个宝贝似的,忙不迭地捡过来,是不是缺心眼?

“那个……你知道我能听见吧?”

直到听完他一通妙语连珠的辣评,朱英才底气不足地小声道。

宋渡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答:“听着,就是说给你听的。”

朱英失笑,默默领了这句缺心眼,没吭声。其实此事疑点重重,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尤其是宋渡雪已经提前提醒过她,她若是还无知无觉,就是真蠢材了。

只是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幽微的希望,她也忍不住想试一试。就像朱菀所说,万一呢?万一她果真命不该绝、仙缘未断呢,万一她果真撞了一回大运,还有机会把这条未尽之路走下去呢?

放弃的释怀的话说了一百遍,到头来,还是……不甘心啊。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音,宋渡雪那边突然没声了,片刻后,朱英似乎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她还没分辨出他说了什么,宋渡雪本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一转身,张嘴说道:“睡觉了,明日总算可以离开这了,再不走,我往后看到棋盘都犯恶心。”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朱英望着他的背影,又想到了什么,大步追上去,在心中问道:“等下,这个心心相印容易被发现么?那毕竟是洞虚期的大能,若被他察觉到就糟了。”

“不必担心,杜师兄说除非是化神往上的半步神仙,若不特意搜查,都不会察觉。”

朱英这才放心:“那就好。”又想:“这位杜师兄好厉害,做出的东西竟连洞虚都能瞒过,这么厉害的器修居然只是师兄?我还当至少也是个长老,不愧是三清山。”

“那倒不是,那家伙是个老不正经的貔貅,这件法宝隐蔽性极强是因为他专门为此下了苦工,本来是给学宫里偷偷谈情说爱的弟子做的,当然要隐蔽,不然被中正们发现,必是一顿好罚。我原本没想要这个,嫌太偷鸡摸狗,是他听说我要去未婚妻家中,非要‘买一赠一’,硬塞给了我,说是……”

心心相印最大的坏处就是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想到了,便全都能往外漏,再让朱英听下去宋渡雪就不用活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猛地跺了跺脚,年久失修的木板顿时吱哇乱叫,朱菀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

朱英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偏过头笑出了声。

宋大公子活像柿子成精,耳朵都红了,还不敢往回看,生怕那破法宝再给他印上,拼命拉扯着心绪,忍辱负重地走了。

第二日,朱钧天如约而来,宋渡雪已从朱英的的心声中得知了万象镜的事,在出发前开口道:“师祖,晚辈有一事求教。您先前曾说这一层比别处都清净,为何?难道这一层没有邪祟么?”

朱钧天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那邪祟十分特殊,不能与任何活物接触,否则便会无限壮大,只能单独封印。它死后,这一层便空了。”

“任何活物都不行?是什么邪祟,这般古怪?”

朱钧天微微一笑:“古来修道之人的大敌,心魔。”

朱英与宋渡雪对视一眼,疑惑道:“心魔曾被封印在此?可是如今人间的修道之人却仍要渡心魔劫,这又是为何?”

“心魔非妖非鬼非怪,本就是人心恶念凝聚而成,若真要细究,世间凡有一人尚存,心魔便不会灭绝,”朱钧天道,“不过此心魔非彼心魔,此地的心魔乃货真价实的魔物,诞生自仙魔混战时期,无人知其是从何而来,却甫一现世便令一位大乘陨落,可见其威力。”

“此邪物杀不尽,灭不绝,可藏身于生灵识海之中,但凡沾上一点活物便能苟活,不管修士还是凡人都不能幸免,曾叫当时的仙人们头疼不已,后将其打入封魔塔中囚困,断绝生机,欲令其自灭而亡。”

朱英思索道:“所以才会有那万象镜么?”

“正是,心魔无形无象,以欲念为食,自身也是一团执妄欲念,如何才能困住它?万象镜映照欲念虚像,对常人来说,摒除妄念便能见真实,但对于心魔,那便是一片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他话音一顿,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生于欲者,终囿于欲,可叹。”

“不过此地清净虽好,但我瞧你们都已清净腻了,”朱钧天又话锋一转,笑着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们到上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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