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赤脚踩在沙滩上，细沙从脚趾缝间溢出。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湿气息拂过她淡蓝色的长发，发梢在海风中轻轻飘动。这是她偷偷溜出家门的第十七天，也是第十七次来到这片被养父明令禁止靠近的海域。
“再看五分钟就回去。“扶摇自言自语，脚尖轻轻触碰涌上沙滩的海浪。
海水接触皮肤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翻涌起不自然的波纹，远处浮现一片快速移动的阴影。扶摇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数以百计的鱼类疯狂游向岸边，甚至有几条跃出水面，落在她脚边不停扑腾。
“不，不要这样...“扶摇跪下来，试图将搁浅的鱼推回海中，但更多的鱼群正从深海处涌来，海面上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
她转身就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跑出约莫五百米后，鱼群异常才逐渐停止。扶摇靠在路边一棵棕榈树上大口喘息，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是连清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又失控了...“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到底是什么怪物？“
养父从未明确解释过为何她不能靠近海边，只是每次她偷偷去海边引发异象后，第二天总能看到父亲眼下加深的青黑和院子里新增的鱼缸——里面总是游着几条她从没见过的奇异鱼类。
扶摇悄悄推开家门时，屋内一片漆黑。她蹑手蹑脚穿过客厅，却在厨房门口僵住了——养父站在月光下，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面前木桶中一条半人半鱼的生物正在痛苦挣扎。
“爸...爸爸？“
养父猛地转身，迅速用黑布盖住木桶。“扶摇？你怎么——“他的目光落在扶摇还在滴水的裤脚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又去海边了？“
“那桶里是什么？“扶摇向前一步，养父却挡在木桶前。
“回去睡觉，扶摇。“养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疲惫，“明天...明天我们再谈。“
扶摇做了个漫长的噩梦。梦中她沉在深海，无数双发光的眼睛从黑暗中注视着她，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尊主归来...尊主归来...“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房间时，扶摇被院外的嘈杂声惊醒。她拉开窗帘，看到连清正在院子里帮养父搬运一个个装满海水的木桶。连清的银灰色短发在阳光下像镀了一层金边，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搬运动作起伏。
扶摇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奇怪的悸动。连清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除了养父母外唯一知道她海边秘密的人。但最近几个月，每当看到连清，她总会感到这种陌生的心跳加速。
“摇摇，起床了？“连清抬头看到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今天于生说要去灯塔那边野餐，你去吗？“
扶摇刚要回答，养父突然将一个木桶重重放在地上，桶中水花溅出。“她不去。“养父冷冷地说，眼神警告地瞪了连清一眼。
连清笑容僵在脸上，困惑地看向扶摇。扶摇摇摇头，用口型说了“老地方“三个字。
午后，扶摇借口去图书馆，悄悄来到小镇边缘的废弃灯塔。连清和其他四个朋友已经等在那里——于生和女友可人，还有双胞胎兄弟阿木和阿森。
“大小姐终于来了！“阿森夸张地鞠躬，“我们还以为你又被你爸关禁闭了。“
扶摇做了个鬼脸，从背包里掏出养父不允许她吃的辣条和大家分享。六个人坐在灯塔顶层，分享零食和学校八卦，这是他们持续了三年的周末仪式。
“你们听说昨晚海边的事了吗？“可人突然压低声音，“渔夫老李说看到几百条鱼自己往岸上跳，好像被什么东西召唤一样。“
扶摇手里的辣条掉在地上。
“肯定是污染。“于生搂住可人的肩膀，“上周化工厂不是又偷偷排放废水了吗？“
“不对。“阿木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爷爷说这是'海娶亲'，深海里有贵族要上岸找新娘了。“
连清突然站起来，脸色异常苍白。“别说了。“他声音有些发抖，“这些都是迷信。“
扶摇注意到连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腕上一块奇怪的鳞片状胎记——每次她引发海边异象后，连清那块胎记都会变得特别明显。
夕阳西下时，六人各自回家。连清照例走在扶摇身后两步的位置，这个习惯从小保持至今。
“清清。“扶摇突然转身，“你相信世界上有人鱼吗？“
连清脚步一顿，眼神闪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昨晚...我看到了爸爸桶里的东西。“扶摇咬着下唇，“那是一条人鱼，对不对？爸爸在...在炼化人鱼？“
连清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他伸手似乎想抚摸扶摇的脸，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抓住她的肩膀。“听着，摇摇，你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保护我？从什么手里保护我？“扶摇声音提高，“从我自己手里吗？你知道每次我靠近海边会发生什么！“
连清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相信我，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明白的。“他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快得不同寻常，“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永远保护你。“
扶摇闻着连清身上特有的海盐气息，那种奇怪的心悸又出现了。她想问连清为什么每次她引发异象后手上会出现鳞片，想问为什么养父开始炼化人鱼，更想问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
但所有的疑问都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
两人迅速分开，看向声音来源——小镇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是...是我家的方向！“扶摇拔腿就跑，连清紧随其后。
当他们赶到时，扶摇家的院子已经陷入火海。养母站在院外，手里拿着一个空汽油罐，眼神空洞。
“妈！爸爸呢？“扶摇抓住养母的肩膀摇晃。
养母缓缓抬头，看到扶摇的瞬间突然跪倒在地。“尊主饶恕...尊主饶恕...“她不断重复着，额头抵在沙地上。
连清已经冲进火海，但很快被热浪逼退。火场中传来养父凄厉的惨叫，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扶摇站在原地，一种奇异的力量从体内涌出。她感到愤怒，不是为这场火，而是为养母口中的“尊主“二字。海水从她脚下的土地渗出，迅速形成一圈保护带阻止火势蔓延。
“你叫我什么？“扶摇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不属于她的威严。
养母颤抖着抬头，眼中满是恐惧。“红色鲸鱼族的尊主...深海之冠的继承者...求您宽恕我们的罪过，我们不该将您困在人间这么多年...“
连清踉跄着后退两步，左手腕的鳞片胎记突然开始发光。他痛苦地弯下腰，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插入脑海——
深海宫殿中，一个与扶摇长相相似的蓝发女子将婴儿交给渔夫，恳求道：“带她走，越远越好，别让深海贵族找到她...“
记忆跳转，他看到年少的自己手腕被割开，血液滴在婴儿额头，一个声音说：“以血为誓，汝将守护她直至血脉觉醒...“
“不...“连清跪倒在地，看向扶摇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复杂，“你是...她...“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突然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浪尖上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岸边移动。
扶摇的养母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他们来了...深海霸主来迎回他们的尊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