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梁平欲言又止时,楼下突然传来推门声,紧接着是梁安吆喝声:“哥,我回来啦!”
糟了!程庭芜与贺云骁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是我亲弟弟……让我劝劝他,说不定能让他自己去认罪!”梁平生怕眼前这几人冲动下对梁安动手,“求你们信我一次!”
程庭芜略一沉吟,瞥见梁平眼底混杂着恐惧与期盼的复杂神色,终是点头。
见她应允,梁平忙不迭催促:“衣柜是空的,你们快躲进去,别让小安看见!”
程庭芜迅速将证物卷进油纸包,贺云骁掀开柜门,三人鱼贯钻入狭窄的柜体,并排蹲下。陈年樟木的气味混着灰尘扑进鼻腔,柜门合上的刹那,外头传来梁安上楼的脚步声。
透过衣柜缝隙,只见梁安晃着油纸包走进来,嘴角挂着讨好的笑:“哥,你看我买了什么?是你最喜欢吃的烤鸡!”
梁平喉头滚动,扯出个极不自然的笑:“怎突然想起买这个?怪费钱的。如今银两不好挣,还是得省着些花。”
“嗨,能花几个子儿?”梁安将油纸包往床边柜子上一放,油星子渗开,在油纸包上晕出痕迹来,“又不天天吃,难得解回馋。再说了,也是为了庆祝嘛。”
梁平不解的问:“庆祝?庆祝什么?”
“庆祝我彻底安全了啊!哥你还不知道吧?官府照着你昨晚说的画像把人给抓了,现在正关在大牢里呢!”
梁安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兴奋,眼里闪着诡异的光,“本来我琢磨着,最近城里传妖怪作乱,四处祸害女子,干脆把这事儿推到邪祟头上,哪成想半道蹦出个替死鬼!”
他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唾沫星子溅到梁平手背上,“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吗?不值得庆祝吗?”
梁平盯着弟弟涨红的脸,突然觉得这张熟悉的面孔无比陌生:“小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连杀鸡都怕,可现在……”
梁安脸上的笑陡然僵住,随即化为一丝阴冷的嘲弄:“哥,你错了。我没有变,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你还不够了解我罢了。”
“爹娘走得早,你是我拉扯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你小时候发高烧,我背着你四处找郎中;后来你想读书,我就把家里最后一袋米换了束脩……”
梁安突然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哥,先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他将油纸包撕开,焦香的烤鸡味瞬间弥漫开来,“快吃吧,凉了就腥了。”说着掰下油亮的鸡腿递到梁平嘴边。
梁平却偏过头,不愿意接受:“你先吃,哥不饿,等你吃完了,哥再吃。”
“又是这样!”梁安突然暴怒,将鸡腿狠狠砸在床头柜上,油脂溅上梁平的衣襟,“你总把好东西让给我!小时候让窝头,长大了让前途!”
他揪住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神情很是骇人,“可我早就不是那个要你背着的小崽子了!我想照顾你,做你可以依靠的对象!”
梁平被弟弟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扯住他的衣袖:“小安,你到底怎么了啊?”
“项素梅死了,现在只有我能照顾你!”梁安突然甩开他的手,在屋里焦躁地踱步,“我已经想好了,这段日子就把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我们兄弟俩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不能走!”梁平猛地提高声音,“你杀了人,怎么能一走了之?去认罪吧,小安,别再错下去了!”
“认罪?”梁安猛地停步回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哥,你让我去认罪?”
他一步步逼近床边,阴影笼罩住梁平苍白的脸,“没了我谁给你擦身喂药?谁背你上茅房?你想让我去牢里受苦,然后自己也死在这破床上吗?”
“你去认罪,哥马上就来陪你!黄泉路上,哥绝不丢你一个人!”
“放屁!”梁安突然一脚踹翻床头柜,烤鸡滚落在地,油纸被踩得皱成一团,“我费了这么大劲才把你从素梅那个贱人手里抢回来,凭什么要我去认罪?!”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梁平猛地瞪大眼睛,连衣柜后的三人都同时僵住。
“抢……抢回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安索性背过身去,手指烦躁地抠着窗框:“哥,你真以为当年摔断腿是意外?”他猛地回头,阴恻恻地笑道:“那陷阱是我挖的,捕兽夹是我下的!”
“你说什么?!”梁平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衣柜里程庭芜捂住嘴才没让惊呼溢出。
“为什么?”梁平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把你从小养大,哪里对不住你……”
“你娶了项素梅后,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弟弟?你们亲密无间,琴瑟和鸣……街坊邻居都夸你们是神仙眷侣。”他的声音陡然嘶哑,“可我呢?守着你们亲热的背影,听着外人笑我是赖在家里吃白饭的!”
“我就是要看看,你摔断腿变成废人后,她会不会像我想的那样卷铺盖走人!”青布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我算准了陷阱的位置,算准了捕兽夹的力道,就等着看她露出刻薄真面目!”
他喉间突然溢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谁知道她竟把嫁妆全当了换续骨膏!大冬天跪在药铺门口赊药!为了多赚几个钱,半夜还在油灯下替人绣帕子!”
梁安狠狠甩开手,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在地,“我原本算计着,等你瘫了就把她赶走,换我来喂你吃饭、背你下床,让你眼里只有我这个弟弟,哪晓得她偏不离开!”
梁平呆呆地望着弟弟,脑海里突然闪过项素梅的音容笑貌,边哭边笑道:“素梅没有背叛我,对不对?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梁安缓缓蹲下身,与之平视,残忍地扯开嘴角:“对啊,我编出她偷人的谎话,想让你恨她、厌她,可你居然还替她说话……”
“所以,我更讨厌她了,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