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打自招(1 / 1)

当我倚着银雀晃晃悠悠来到前院那片池子前时,莲碧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出来,身上盖了一张草席,只露出一双缠满水草的赤脚。

刘沂皱着眉望向远处,又低下头思忖着什么,见我来了便说道:“一连出了两条人命,这府里怕是要反了天了。”

我担忧地点点头:“金珠和莲碧的死因都过于蹊跷,况且王姨娘是圣上亲赐的人,她身边的人出了事,万一被有心之人拿去做些文章……”

“此事需得快些查清幕后之人,纸包不住火。”刘沂叹了口气,盯着地上的尸体发愣。

瞧着他失了魂的样子,我刚要开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嚎叫声,王雪莹哭丧着脸急匆匆跑上前来半跪在刘沂前头:“侯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好端端的人就这么走了,叫我如何跟她的家里人交代呢!”

刘沂冷眼瞧着她,半晌后说道:“听伺候桃娘的下人说,你这丫鬟时常去找那边的麻烦?”

王雪莹的哭声戛然而止,一脸错愕地抬起头:“侯爷何出此言?”

“来人!”刘沂厉声喊道:“将王姨娘关在屋内,案子了结前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不,这是为何!”王雪莹瞪大双眼,眼瞧着双臂被人抱住要拖走,她转过头冲着我喊道:“夫人!你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夫人!”

我避开了她的眼神,示意银雀上前搀过她的手臂,扯着她离开了前院。

刘沂冷哼道:“在场所有人都听好了,今晚的事若有一丝风声传了出去,一个个的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俯身称是,刘沂双袖一甩大步向后离去。瞧着他似乎是向桃姨娘的院子里走,我突然开口道:“侯爷,今日事多眼杂,桃姨娘本就受了惊吓,侯爷此时过去怕是不妥。”

刘沂闻言转回身盯着我,思忖再三叹道:“罢了,此时天色已晚,她估摸着也歇下了,就听夫人的,明日再去罢。”

目送刘沂的身影回了前院,我神色一凛,冲着身边的下人说道:“今夜继续盯紧了,行事小心些,万不可叫别人察觉到。”

夜已深,面前幽静的池水一片漆黑,让人生出一丝凉意来。

我转头嘱咐下人顾好莲碧的尸体,快步回了后院。

第二日一早,刘沂使了下人喊我到前院去。我摸不准什么事,梳洗后连早膳也未来得及用,便匆匆赶往前院。

前院正屋内,刘沂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着和一旁的人说话。

“回禀侯爷,两位死因具已查明,一位当属溺毙,这另一位......”

刘沂皱起眉瞧着他:“如何?”

“另一位从表象上看是中毒身亡,但实际上......死于窒息。”

闻言我跟刘沂对视一眼,难以置信地开口:“昨儿大夫说是中了毒,今儿怎么就成了......”

刘沂也是觉出些不对劲来,当即让身旁的小厮去桃姨娘院子里叫人过来。

不多时小厮匆匆返回,伏在刘沂耳边低声回话。

“这还了得!”刘沂拍桌而起,怒目圆睁:“一个个的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打量着我是傻子么!”

“怎么回事?”我上前问道。

那下人支支吾吾:“回夫人,桃姨娘说萍儿昨夜不小心跌倒伤了头,此刻人还昏迷着呢。”

一个金珠出了事也许是意外,可这接二连三都出了事就不是意外能解释得过去的了,甚至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饶是刘沂再怎么偏袒,此时也不得不觉察出其中的蹊跷来。

我看向刘沂,他拧着眉与我目光交汇,顿了顿朝我说道:“同我一道去瞧瞧。”

当我与刘沂来到桃姨娘院子里时,院内伺候的下人早已得了信,规规矩矩站成一排等候问询。

刘沂一脸严肃,厉声说道:“昨日之事,把你们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来,若叫我查出有谁捣鬼,直接乱棍打死!”

众人听闻吓得跪了一地,口中皆呼侯爷饶命。我给银雀打了个手势,她上前捧着一块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说道:“侯爷,这是奴婢昨儿早晨在这院子里的花坛底下捡到的东西,恐其中有怪,不敢擅自处理,就回了夫人,拿去叫人瞧了瞧。”

“什么东西?”刘沂瞥了一眼。

“回侯爷,是马钱子。”

人群中,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侯爷饶命......”

天气晴朗,刘沂周身却蔓延着冷意。我不动声色挪了挪,虚掩目光瞟了一眼匍匐一地的下人们,心中感慨:好戏终究是开了场。

那日的侯府格外吵闹,像一艘行进在暗夜中的小船突然遭到了风雨的侵袭,惊动着船舱里的每个人。

只有我面无表情瞧着大发雷霆的刘沂,其实心内却有着不合时宜的舒畅感——后院虽无大事,但闹腾起来也是叫人头疼的,这份滋味儿也该叫他尝一尝。

思量至此,我找了借口离开,将这一地烂摊子丢给了他。

又过月半,离着出伏还有几日,天气就已逐渐凉爽下来。一早推开窗,迎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对完百日宴的礼单,我活动着酸胀的脖颈,一面叫银雀倒杯热茶进来。

门帘响动,进来的却是三清。

她依旧是一副毕恭毕敬叫人挑不出错的模样,张着嘴一字一句道:“夫人,桃姨娘身子不大好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连药也灌不进去。”

“可有回侯爷?”我将账簿整理好摞在一旁。

“已经回了”,她顿了顿又说道:“侯爷叫夫人全权处置,说这阵子事务繁忙,他没空到后院来。”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自嘲道:“得罪人的事儿就想到我了,他还真会推脱。”

说罢叹了口气,指着架子上的披肩示意她拿下来:“也罢,早晚也得去一趟,只是苦了那刚刚过百日的孩子,摊上这样心思蠢毒的亲娘。”

那日,一包马钱子残渣致使她东窗事发,随着底下丫鬟的招供,方才弄清楚金珠和莲碧的死因。

早在桃娘未生产前,她命金珠从外头买来马钱子掺在府中大夫开好的药中熬煮。金珠死的那天,惯例在厨房熬药,只是正要往里放马钱子时,恰好被前来厨房的莲碧瞧见了,莲碧幼时家中曾以贩卖药材为生,因此认得那是毒物,当即便要拽着她去回禀主子:“好个黑了心肝的奴才,光天化日的竟敢下毒!”

事发突然,金珠慌了神,二人在厨房里撕扯一通后眼瞧着莲碧要走,她怕东窗事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好姐姐,这药就是熬给我们姨娘喝的,我怎么会给自家主子下毒呢!”

莲碧气喘吁吁靠在门边,双手叉着腰冷哼:“你这话怕是打量我是个傻子,府里这么多的人,又不是只有你家主子喝药,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万一出了人命,我也得跟着陪葬。”

“那不如这样”,金珠凑上前低声说道:“姐姐跟我先去一趟我们姨娘那儿,问清楚再做打算。”

话罢顺势关上门,不等莲碧开口,金珠接着说道:“如今这府里人人都知道两位姨娘不合,若是你今日不分青红皂白闹了出去,惹得侯爷夫人怪罪下来,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莲碧被她说得怔住了,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今日来厨房的只有她一个人,金珠后头可还站着个小丫头,若是闹大了对方颠倒黑白,倒真的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莲碧梗着脖子说道:“也罢,我就随你走一趟,要是你敢撒谎,我非去回了侯爷夫人,将你撵出府去。”

金珠点头如捣蒜,拉着她匆匆赶往桃姨娘的院子里。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金珠,桃姨娘隐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面上却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表情:“还是莲碧姑娘心地善良,只是今日确实是个误会。这药是我平日里喝的,马钱子也是我让金珠下的。”

莲碧一脸困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桃姨娘拍拍她的肩膀:“马钱子虽然毒性大,但少量服用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效用。”

金珠附和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姨娘生孩子落下了病根儿,每到深夜身子就痛。可姨娘怕麻烦,就瞒着不说,只能在药里加点东西吃一吃罢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莲碧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福身说道:“既是这样,那奴婢就不叨扰了,出来如此之久,我们姨娘怕是要怪罪的。”

目送莲碧的身影消失在屋外,桃姨娘眯起眼,将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上。

她心里明白,如若今日放莲碧回去,她必然会将金珠下药的事情说给王雪莹,到那时她方才的那份说词可就糊弄不过去了。

桃姨娘眼珠子转了几圈,拉起金珠的手说道:“你毎日熬的药可都处理干净了?”

金珠哭丧着脸:“以前熬好了都是倒在咱们院儿那个花坛里,谁知道今日碰巧叫她瞧见了。”

“今日的药呢?”

金珠转身,从桌上端起药碗:“姨娘放心,都在这儿呢。”

桃姨娘皱眉瞧着那碗,指着门外说道:“快倒了去。”

自四月初八在庙里找人算过她腹中是男丁后,她心里久久未动的心思又有了波澜。

侯府人丁稀少,正房夫人无所出,后院也只有她一个妾室,若是儿子降生便是这府里的独一份。

她丝毫不怀疑刘沂对她的恩宠要高于那位夫人,若是能母凭子贵,就需得让刘沂彻底厌弃那位才是。

于是思来想去,她便萌生了给自己下药的念头。府中一切都要经过夫人的手,若是事后她被查出下了药,那夫人定是难辞其咎。

此招虽简陋,但架不住时间拖的够长,再说了,谁能相信有人会自己害自己呢?

拿着从外头悄悄买来的马钱子,她开始嘱咐金珠日日在自己的汤药中下毒。本打算等孩子满月后就开始装病,却不料被突然赐婚的王雪莹打乱了计划。

比起夫人的宽容,那位王姨娘的性子是真的可恶。自从进府,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这回更是被她的丫鬟抓到了把柄。若放任莲碧将她下毒的事情说出去,怕是这些时日的辛苦筹谋就要作废。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金珠:“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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