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黑暗的恐惧,要追溯到人类最早的祖先,在那个蛮荒,狂野,杀戮的远古时代,那时的地球上,许许多多比人类更有优势的生物,生存着,而人类只是它们菜谱中的一员。
与进化出夜视能力的各种野兽相比,黑夜中的人类并不具备任何优势,黑夜代表着死亡,是名为恐惧的最形象的化身。
但弱小的人类最终主宰了地球,成为最顶尖的掠食者,向那些曾经的难以力敌的野兽,伸出贪婪的双手。
这种转变,靠的是智慧与理性。
黑暗中,苏柠艰难地拔出埋进泥土中的大半身体,他甚至尝试过趴在黄色的绒毛上,双手拨动身旁的泥土,在令人恶心的泥土表面滑行。
可一段距离后,总会把大半身体埋进黏软的泥土中,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从泥土里站起。
就这样磕磕碰碰的走了一段,他遇到了第二根石柱,同样的花纹,同样的看不出高度。
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
苏柠回想起,那幅石雕,一条双角巨蛇缠绕在石柱上,四周画满波浪线的奇异图像,代表着巨蛇进化的第三个阶段。
那条石柱,应该就是眼前这些粗大到离谱的圆柱,以石雕为参考,可以想象那些巨蛇的体型,起码是百米粗的级别,至于长度,得等自己探明石柱高度才能下结论。
令苏柠胆寒的,是这些石柱的数量,直到目前,他仍然没有探索完这座建筑的内部,即便他已经走了四五公里的样子。
仅是这段走过的路程,他就已经看到了,5根大圆柱,按照进来前,苏柠对建筑占地大小的估算,最多只相当于十分之一的面积。
也就是说,在远古的某一天,五、六十条百米粗级别的巨蛇,攀附在这些石柱上,恐怖的气息弥漫整个空间,无边的辐射充斥四周,可它们却只是如同石雕图像里描述的那样,低下高傲的头颅,等待着它们的神明,期盼祂的注视。
苏柠打了个冷颤,及时止住自己的想法。
……
接下来,苏柠改变探索方向,变为原本路线的左前方大约45°的位置,按照他的推算,这个方向应该也有石柱,而且能通往边缘的位置,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很快看到建筑左侧的墙体。
一路艰辛自不必说,苏柠的运气并不是很好,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看到暗黑色的墙体。
出乎他预料的是,靠近墙体的边缘,伫立着一排立柱,其上方是被破坏殆尽的印石浮雕,旁边的泥土中半埋着巨大的浮雕残骸。
浮雕上的图像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依然保留着原本的样貌。
从那些零零碎碎的图像,苏柠在脑海中拼凑出浮雕刻画的事物,那是巨蛇的新阶段,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躯体,由原本的蛇躯,被转变为四腿六手的怪异形象,全身覆盖着鳞片,鳞片上雕刻着怪诞的花纹,花纹用简单的线条,就表现出旋转,深邃,无尽的意味,与建筑表面白绿相间的螺旋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都拥有迷惑心神的能力,只不过花纹没有那么强烈,苏柠还能忍受。
苏柠不知道独立刻画在每一片鳞片上的花纹,是手工雕琢,还是天然形成,又或者是祂的赐予,但如果是雕琢形成的,想想巨蛇的体型,再回忆浮雕上刻画的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鳞片,苏柠不禁感慨,这必将是庞大浩瀚却又必须细致谨慎的工程。
苏柠心中一动,这个奇异的花纹,既然有迷惑心神的能力,是不是能够利用一下……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条阴毒的战术,比如在外装甲上刻满这种花纹,只需要在与敌人交战时,使敌人精神恍惚,那自己必将取得极大的优势。
越想越得劲,便用头盔的摄像功能把花纹记录下来。
浮雕刻画的怪物的尾巴,与第四幅残破石雕描绘的一致,都是纤细修长的中空骨质管道。
之后,苏柠找遍了立柱下的所有碎石,却没有发现巨蛇头部的图像。
要么被破坏者重点“关照”,要么散落在泥土的哪个角落,估计也别想找到了,除非日后在此处建立基地,利用机器日夜不停地翻找。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种做法无异于龙王嘴上拔胡须,想死最好找个痛快点的。
浮雕的事情暂且不管,苏柠随后又尝试着攀爬墙壁,结果并不理想,只能沿着边缘,一直往前,直到遇上另一堵墙。
经过变异后的身体,无论力量还是体能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类,但经过长久的跋涉,外加两次精神异变,苏柠早已身心俱疲,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补充能量,而是休息,是睡眠。
状态非常不好的情况下继续探索,只会让他陷入危险。
苏柠想到一个大胆的方案,左侧墙壁边缘,承载浮雕的立柱,并不像石柱那样光滑,而是有着横向并围成圆形的凹陷。
他打算把自己埋进泥里,然后绑在立柱下,同样陷入泥里的部分,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说干就干,过程虽然颇为费事,但最终还是成功固定在泥土下。
淤泥中,苏柠被绑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两条降索从大腿内侧及两肩绕过,把他横向固定住,左右手就搭在打结的地方,轻轻一拉便能松开绳子。
他的左手,只要往上伸出几厘米,就能破开泥土,抓住立柱那凹凸有致的石壁。
顾不得肩膀被拉紧的疼痛,苏柠迅速陷入沉睡。
沉睡中,似乎只是梦中的呓语,他诡异地嘟囔了一句。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在外面休息多好……”
他说得很对,但他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矛盾。
……
安静的墙角处,苏柠埋藏的地方,泥土忽然滚动了几下,随即沉寂,似乎只是苏柠在无意识地活动身体。
良久,泥土的翻滚更加剧烈,不时有带着黄毛的泥土被抛向天空,被黄色防护服包裹的左手,从泥中伸出,搭在立柱上,用力磨蹭,拉扯,却没能把身体拖出泥潭。
挣扎更加剧烈,但泥土中,有什么东西在努力地固定住他,不让他离开。
那只左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沉入泥土,把唾手可得的绳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