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粒如同滚烫的星火,泼洒之处,黑烟嘶鸣,污秽崩解。那张由无数蠕动黑手印汇聚而成的巨大鬼脸,在无声的哀嚎中剧烈扭曲、塌陷。被盐击中的嘴角彻底消失,留下一个狰狞的、冒着黑烟的豁口。眼眶扭曲变形,整个“脸”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蜡像,疯狂地波动、融化。
韩天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手中只剩下破碎陶罐的锋利边缘,割破了掌心,温热的血混着几粒残留的白盐,黏腻湿滑。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污秽被最普通的盐剧烈湮灭——带来的震撼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爷爷…爷爷留下的不是普通的盐!
但这份震撼转瞬即逝。
墙壁上的鬼脸虽然遭受重创,却并未完全消散!那些未被盐粒波及的、更边缘的黑色手印,如同受惊的黑色水蛭,疯狂地向墙壁深处、向房梁、向地面退缩、逃窜。整面墙如同沸腾的黑色沼泽,翻涌着痛苦和怨毒。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黑烟弥漫了整个堂屋,辛辣刺鼻,熏得韩天佑眼泪直流,剧烈咳嗽。
“吱嘎——吱嘎——”
就在这时,堂屋那扇沉重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木门,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门栓在插槽里疯狂地跳动、呻吟,仿佛正承受着外面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撞击!不是拍打,更像是…一个沉重的、湿漉漉的身体,在用整个躯干一次又一次地、执拗地撞向门板!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一种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力道,震得门框上簌簌落下灰尘和剥落的墙皮。整座老宅似乎都在随之颤抖。
“天佑…”那个平板、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穿透了厚实的木门,清晰地钻进韩天佑的耳朵里,比刚才在电话里更加清晰,更加…贴近!仿佛说话的人,冰冷的嘴唇就贴在门缝上!“开门…我冷…外面好黑…”
是林薇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韩天佑的神经上。恐惧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盐罐碎了!他最大的依仗没了!而门外,那个顶着林薇声音的“东西”,正在疯狂撞门!
墙壁上,那些退缩的黑手印似乎受到了门外撞击的刺激,再次蠢蠢欲动,如同黑色的潮汐,在墙面上不安地起伏、涌动,试图重新汇聚成形。
“滚!滚开!”韩天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恐惧和绝望激发出最后的凶性。他抓起地上最大的一块陶罐碎片,不顾掌心的刺痛,狠狠砸向那扇疯狂震动的木门!
“哐当!”
碎片砸在门上,应声碎裂。毫无作用。
撞击声更加猛烈了!“砰!砰!砰!”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头开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厚重的门板上!
“不!不!”韩天佑目眦欲裂。他不能待在这里!绝对不能让它进来!爷爷的房间!对!爷爷的房间门栓更结实!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看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也顾不上墙壁上蠢蠢欲动的黑潮,猛地转身,朝着爷爷房间冲去!浓稠的黑烟呛得他几乎窒息,脚下踩到散落的盐粒和陶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一头撞进了爷爷房间,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砰”地关上门,迅速插上那根沉重的老式木栓!
“咔哒!”木栓落下的声音,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背靠着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黑烟的灼痛和浓烈的腐臭。汗水、血水、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堂屋那边,撞门声依旧疯狂,一声比一声沉重,伴随着门板开裂的“咔嚓”声,像催命的鼓点。
然而,就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喧嚣中,韩天佑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枯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
他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动脖子,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疯狂扫视。爷爷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硬板床,一个老旧的木柜,一张掉了漆的书桌。
声音…来自床下!
韩天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了小时候躲在床下捉迷藏的恐惧。那黑暗的床底,此刻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洞口。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沾血的、相对较大的陶罐碎片,指关节捏得发白。
“沙…沙…”
声音又响了一下,更清晰了。像是…什么东西在床底下的泥地上,缓慢地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