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书院休假。
果然不出王影安所料,这一次,陆轩请二人吃饭的地点正是北城区杨灼杨小霸王经营的酒楼——金杨楼。
云竹融:“金杨楼?”
陆轩:“正是这里。”
这顿虽是他请,但背后也有杨灼的授意在里面。
王影安就知道,杨灼还没死心。
这顿饭吃的要比上一顿更贵,毕竟是杨小霸王亲自上场做菜,都是些家常菜,让三人吃的比较习惯,但这样式却是贵在精美,花样百出,味道也是相当的好。
席间,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苦吃,直至最后一道菜上场之际,云竹融差点没绷住。
“三位客官,最后一道菜,鱼争泉眼!”
陆轩:“尝尝,这道菜是金杨楼的秘菜,迄今为止只有一人会做,价格不菲。用的材料名为泉水鱼,是如今县城内人人哄抢的鱼类食材。”
云竹融正巧在嚼菜,突然间听见“泉水鱼”三个字,瞬间要喷饭,只是连忙用手给捂住了,才没失态。
王影安和陆轩觉得奇怪:“怎么了?”
“没事没事。”
云竹融连忙摆手,压下心里的激动。
我的天,难怪都说泉宝是个大福星呢!
这泉水鱼都能上酒楼的餐桌了,还价格不菲,这等美味还赚不到钱那就奇了怪了。
云竹融:“能冒昧问一句,这盘菜值多少价吗?”
“三两银子。”
云竹融:“三两?!”
陆轩:“值这个价。就冲这成色与样式,起价就得高达二两银子。”
云竹融:“先前吃的都是些家常菜,这最后一道菜与其他的菜品差距极大,怎么想着要上这道菜?”
陆轩:“这不是我点的,是有人赠予你们吃的。”
王影安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陆轩也叹了口气:“影安,还请见谅。这杨小公子逼着我选到这里,我也是无奈之举。”
先前来之际,杨灼就找上了他,问他之前三人谈了什么事,他支支吾吾不肯告知,杨灼也没为难他,只说帮他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他本意不想与这县令的小儿子结交太深,奈何杨灼一连长时间的来寻他,寻的他有些烦了,才无奈同意。
杨灼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要是被他缠上,没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得安生。毕竟就这小公子的身份摆在这里,也是他们一群人不能得罪的。
王影安:“能理解。既是他请客,那咱们也不用客气。前段时间,因着阁老寿宴与这泉水鱼大有联系,县城内泉水鱼的价格只增不减,但可惜大家都不知道货源出自哪里。只知县城西区如意酒楼的孙掌柜是最大的东家。想要鱼,就得找他。”
听到这里,云竹融稍稍松了口气。又听陆轩疑惑道:“说来也怪,这孙掌柜并不是靠鱼起家的。县城内突然间多出来这样一种人间美味,但大家找货源的时候却都找不到出处,一家两家倒还说的过去,全城知名的士族商户都不知道,这就太奇怪了。”
“说不定这鱼就是孙掌柜养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可惜现在这鱼咱们买不到,据说只供给酒楼,而且要买鱼的只能去如意酒楼买。行了。不说这么多了,尝尝。”
三人各夹了一筷子。一口鱼下肚,大家眼睛亮了。
云竹融在未上学之际也吃过泉宝产的鱼,但他不知道这鱼竟然还能被做的这么好吃。
鱼肉细腻柔软,一口咬下去很快分散开来,鲜嫩多汁且滑腻,没有一点鱼腥的异味。
陆轩:“嗯~好吃!”
这道金杨楼的菜是极致的精品,更是杨灼苦心钻研出来的一道秘菜,不是一般人还尝不到他的手艺呢,这回为了请王影安,他也是下功夫了。
一时之间,三人胃口大开,陆轩更是回味无穷。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把如意酒楼的门槛给踏破了。毫不夸张的说,这菜出自咱们这小县城。要是放到别的地方去,就冲这手艺,起码也得五两银子起步,要是再幸运一点,说不定都能被拿到宫中去。”
说到这里,陆轩不禁又叹了口气:“不过,说是这么说。可如今的百姓……唉!”
云竹融插了一句嘴:“如今的百姓怎么了?”
王影安:“日子难过。”
陆轩点了点头。
“竹融师弟,你初来乍到,入学不久,不明白当今百姓苦楚。就咱们这县城内的百姓,因着一年大旱,颗粒无收,吃不饱穿不暖。也幸好县令为人正直清明,否则咱们这些百姓绝对撑不过今年的冬天。前段时间又下发了限商令,好在得以平息,但县城内的商户都得从头开始,也就是说,农户也好,商户也罢,百姓们大多都得从头开始经营,这对城内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只我们这一个县,日子就过的如此艰难,更不用提其他县了。这场限商令带来的冲击,最大的好处就是县城内的人心稳了下来,但要是再来一场动荡,指不定又要闹起来了。”
云竹融和王影安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却没想到的是陆轩一语成谶(chen,四声)。
席间,三人谁也没有谈画的事,杨灼也没出来捣乱,今天三人出来纯粹就是来干饭的。
末了,大家实在都吃不动了,看那道鱼争泉眼的菜未被瓜分完,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外带了一份回去。
云竹融没想着留给竹昔。竹昔性子跳脱,要是吃到了泉宝产的鱼,万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他是绝对瞒不住舍友王影安的。想了想,云竹融将鱼和菜带了一些给齐逸之,又给竹昔带了菜,事后悄悄说了今日的事,这才赌了云竹昔的嘴。
——三月初三,上巳节。
本来是个春光明媚,聚外郊游的好日子,但这一日对杨一舟而言可不怎么友好。
杨一舟在接到上面送的文书后头都要大了。
这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个多月,怎么禁令又下来了?
而且这一次的禁令可是比上一次的限商令针对的范围更广,针对性更强。当下,杨一舟没闲着,立马召集了所有官员前来参加会议。
秦晋成乃武官,一听这事,当即黑了脸。
“去他娘的,这家伙安的什么心,这要是没了铁,外敌来犯怎么办?!”
梁副将异常淡定:“老秦,咱们这地方没有外敌。最难啃的地方是北城区那块骨头,最大的威胁就在县城内了。”
卢正平:“没错。这要是百姓闹了起来,那可不得了。”
景国各个地区的矿脉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的,信县的铁矿九成归皇室所有,一成用作县内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的日常生活,但朝廷这次下发的禁铁令,是要将他们手里最后一成的铁矿给收走,这就相当于断了整个景国的铁矿!!!
陈文迁:“是收还是禁挖?”
杨一舟:“禁挖且收。”
闻言,陈文迁皱起了眉头。
“先是禁挖,就代表世面上的铁无法再继续流动,这跟限商令没什么区别。限商令针对的是商,这铁一旦禁了,大部分打铁的工匠就没生计了。而且……朝廷还要收回去……”
陈文迁猛然想到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杨一舟万般无奈:“已经开始生效了。”
“什么?!!!”
众官员大吃一惊。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已经开始生效了。就咱们信县这地方,最迟一个月,上面的人就会前来接手。到那个时候,要是被他们看见一副铁具,都要治咱们个督察不力的罪责。”
“这跟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
杨一舟摇了摇头。
“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事拖不得。最迟明天一早,这禁铁的文书必须下发张贴,但这后果大家心里应该都清楚。咱们跟着朝廷办事,说是禁铁,我们自身能办到,可要是断了工匠们的活路,这百姓可不依。”
着实是这文书下发的太突然了,打了杨一舟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他们信县地处偏远,朝廷派人来接管之际,给他们预留了时间,也比其他地方要好。
有人不禁破口大骂:“他娘的这馊主意到底是谁出的?这摆明了就是明抢!!!”
本来留给县城的铁矿就只有一成,绝大多数都还是留给百姓的,这要是没了铁,那些铁匠们怎么活?!
杨一舟:“上次限商令恰好卡在了赈灾之际,我手中有银,这一次文书下发,连银子都没有,我上哪去安抚这些百姓去?还请大家一同想个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再这么折腾下去,百姓迟早要闹起来。”
“这话不对。上头的事情怎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当务之急是想良策。”
卢正平:“没错。这禁令一发,影响最大的便是工户,尤其是以铁为生的工户,重点是解决好他们的去处。其次才是各家各户的铁具。”
但问题是,他们手中没有银子,怎么解决?
杨一舟不禁想到了孙六奇,可他也知道孙六奇前不久离开了信县,不知去向,这会子想不出法子,杨一舟只好让众人先散了,回去慢慢想,只留下陈文迁一人继续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