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戆大!每日天勿晓得读书上劲、理家安户,就晓得到外头帮我添乱子,还勿快给年贤契赔罪去!”顾菊笙在自己书房站起身,一边用带口音的官话对年羹尧说:“年贤契,切莫见怪,家中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难免冲撞到您,让您见笑了,我代他向您赔罪!”说着便要作揖,年羹尧半是假心假意,半是忸怩作态地扶起他,一边看着面如土色,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败家子,一边冲他亲切的微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吓得这厮,不顾体面礼节,脚底抹油悻悻地退去了。
年羹尧上下打量顾菊笙,他这个猥琐长相和其侄甥的嚣张跋扈使其没几分耐烦,但细思毕竟有求于人,不得不委屈自己个:“顾大人莫要这般客气!令甥年幼,涉世未深,偶有不当之处,在下自是理解,断不会计较。不过顾大人这“贤契”二字,可着实让年某惶恐了,这等抬爱,实不敢当啊。”顾菊笙伸手请其在边桌旁太师椅坐下,待两侧坐定,他方才开口:“本与君那年进士之主考官,乃同科中式。彼时彼相貌魁梧、气宇轩昂,自是仕途顺遂、步步荣迁。反观顾某,却只能屈就于此,实乃憾事。今见贤契丰神俊朗、仪态不凡,顾某心下甚羡。未曾料得,贤契身形瘦癯而腿长,气质文雅,竟亦通武艺,真可谓文武兼资,实乃难得之才也。”年羹尧心中得意,心想还不是你外甥跟班都是个摆设,功架倒是挺足,只会先花法,心里暗哼一声,表面却恭敬道:“不敢不敢,大人文采斐然,功底深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着寒暄过后,必须切入正题:“不瞒大人,今有四皇子殿下手谕一封在此。恳请大人拨付银两,督办其事,事毕之后,自当奏报销案。若大人尚存疑虑,可遣人持此手谕往见四皇子殿下首领太监苏公公,详陈来意,必能得殿下明示旨意。”顾菊笙细读手谕,核对印信,又思想这睿娘确实是得皇子青眼,事情也合情合理,便欲做个顺水人情:“贤契以后前途无可限量,此事包在顾某身上,只是以后还望贤契在四皇子令父面前美言几句。”一边又恬不知耻地说道:“年贤契今夜留宿贵府,小女乳名柳绵,抚得一手好琴,尚待字闺中,不若请年贤契移步府中水榭,听她献丑一曲。”年羹尧心想:你这模样能生出怎样的闺女我还不知道?少卖弄了,去看看笑话也好。顾菊笙拍手招来下人耳语一番,众人便退下,此时正是饭点,顾菊笙的管家在旁候着,等着主人示下。顾菊笙吩咐道:“去逸韵榭摆一桌好酒好菜哦。天冷煞嘞,侬把房子四周围侪仔仔细细看看清爽,用帘子围围好。炉火要早早生起来,把屋里烘烘热,勿好冷到客人嘞,不过也勿好热得来透勿过风,怕是炭火炉子烟呛煞人嘞。帘子要挑挑好,叫几位姨娘抱牢琵琶、箫、阮这些丝竹乐器吹吹打打起来,再带牢小姐,叫伊带好琵琶,拣新奇好听、雅致格曲子唱唱。”年羹尧听个大概,突然明白了几分,这人是要搞投怀送抱一套,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没事给外头爷们唱曲的,心里想那也得瞧瞧货的成色,若来个和顾菊笙一般模样的,他可是宁可让她跪一晚上捧夜壶罐子,也不给她近身,他年某可不是没女人陪的苦利巴,没事得吃口闲腥的提力气,什么都往嘴里送。
两人客气着喝茶等天半黑,管家带了四个花枝招展的丫鬟来请,年羹尧凑近一看,不屑一顾,不是嫌这个脸上粉擦多了,脸上褶子多,就是觉着那个穿着挖金红袄的脸盘像大饼子,另一个衣服不合身,压得人矮了半截,还有一个穿着水绿浅调粗布的拿绢子的手十分粗糙,因此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姑娘了,颇不满意,心想不是说江南多美人么?这姓顾的其貌不扬,难不成眼也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