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门处,目睹这一幕的谢婉眼中却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真不错,殊白的妻子,就该有这样的气势和底气。
谢婉屈着膝盖给老太太行了一礼,便径直走到儿媳身边坐下。
至于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蠢女儿,她连余光都没给一眼。
等侯爷严孝文入座之后,宴席就开始了。
月白褙子粉色裙袍的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份精致的菜肴。
雕龙画凤山川石水,各色的摆盘精巧绝伦。
瓷白的镂空底座下烛火跳跃,炖了整整八个小时的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将菊花似的白玉豆腐煮的散开。
色香味无一不精,无一不绝。
洛晚星眼珠子亮晶晶的,都快要乐疯了。
老天爷,还得老祖宗会享受,星际虽然技术发达,可吃食却是各种味道的营养剂。
纵观星际各族最顶尖的存在,也吃不上这样的好饭。
听着脑子里严殊白讶异的咳嗽声,她难得生起一丝良心:
“相公别急,虽然你吃不到,但妾身一定会好好品尝,把每一种味道说给你听,我们一起感受美食的快乐。”
严殊白:“咳咳咳........”
“羊肉好酥,这白丝好脆,唔,鸡肉好嫩,哎呀,竟然还有牛肉和螃蟹!”
“哇,这个就是佛跳墙吗,呜呜呜,好好吃。”
“..........”
严殊白直接闭麦,却并没有切断联系,而是默默听着。
严殊梅捏着筷子咬牙:“这没教养的贱人,真给哥哥丢人!”
被安排到严殊梅身侧的吴馨柔脸色也不好,但过了几秒,她又神秘一笑。
洛晚星突然变化这么大,一定是因为中午的毒药被严殊白吃下去了。
严殊白一死,她的这条贱命也就走到头了。
将死之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看来她的下一步计划要尽快开始了,皇子妃的宝座,还等着她去坐呢。
于是,吴馨柔朝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柔柔的举起茶杯:
“祖母,大舅母,嫂子嫁入侯府,外头难免有人要嚼舌根,下月的及笄礼我想交给嫂子操办。”
在座顿时一片夸赞。
“不愧是老太太带大的,处处念着侯府。”
“你舅舅没白疼你,是个大度的好孩子,这主意不错。”
吴馨柔唇角微勾,抬眸看向狼吞虎咽的洛晚星,眸中满是叹息:“柔儿这么多年一直养在侯府,本该交给表哥冲喜,奈何八字不够,没帮上表哥,还惹得嫂子不喜,心里十分愧疚。若是能趁着柔儿的及笄礼,替侯府和嫂子正名,柔儿这心里也好受几分。”
说着,她咬了咬下唇,忐忑不安的垂了眼:
“表嫂,柔儿也是为了侯府,你........你可以答应柔儿吗?”
通常来说,及笄礼这样大的事情,万没有在外租家举办的道理。
这事她之前就提过了,可老太太却没答应。
惹得吴馨柔气了许久。
而如今再提起来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和严殊白与侯府有关的事情,老太太一定会同意的。
即便是一直不搭理自己的谢婉,也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洛晚星抽空看了这个下毒的表妹一眼。
吴馨柔的话不仅踩中了侯府众人的需求,还句句踩在原主的痛点上。
一个从小与死人为伍的女孩,若说尸检断案,原主或许有两把刷子。
可举办宴会,这种事,即便是大家小姐也是从小历练教养,更何况对权贵豪门一无所知的原主。
说是正名,她看是出丑还差不多。
可她若是拒绝,恐怕就连对她态度最好的谢婉,都觉得是不知好歹了。
怪不得能以表小姐的身份,在侯府有如此高的地位。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等着洛晚星的回答。
“可以。”洛晚星点头一笑,抛出一个问题:“吴家姑父要来吗,花的钱算谁的?”
吴馨柔万万没想到,洛晚星竟然如此牙尖嘴利,故意问这种问题给她难堪。
吴家家道中落,如今全靠侯府撑着,否则她也不会一直赖在侯府了。
她的及笄礼,亲生父母若是不来,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压死她。
可若是来了,那侯府又掏钱又搭人的,却让吴家出了风头,岂不成了冤大头。
若真如此,严孝文第一个不答应。
上午调拨她和严殊梅的关系,如今又抢她位置给她设套,这贱人怎么回事?
吴馨柔只好捏着帕子咬牙开口:“柔儿的事不好用侯府的钱财,父亲带足了银子,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洛晚星十分大佬的点头:“行,你们尽快。”
吴馨柔脸差点绿了,她严重怀疑这贱人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家里要是有钱,她还赖在侯府做什么。
一股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涌上心头。
四周响起低低的窃笑声,吴馨柔低下头脸色愈发阴沉。
等她成为三皇子妃,帮他登上帝位,一定要所有嘲笑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洛晚星就着表妹绿绿的脸,啃了块酱肘子。
然后她十分满足拍着肚皮关心起严殊白:
“夫君,要不要娘子给你打包猪肘子?”
严殊白十分冷漠:“不要!”
洛晚星语气宠溺:“男人,不要就是要,懂了,打包两个够不够呀,小笨蛋!”
严殊白:“yue~”
这妖孽是怎么说出如此臭不要脸的,作呕之语?
严殊白立马切断联系,生怕洛晚星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之语。
而此时,吴馨柔忍着羞愤,抬起泪盈盈的眸子:
“是柔儿想差了,差点就给侯府添了麻烦,柔儿一个外人,在侯府举办及笄礼确实不妥,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一把年纪,如何看不懂外孙女的心思。
可吴馨柔是她一手带大的,见外孙女被如此刁难,终是不忍,当即冷着脸扫视一圈。
众人当即噤声。
她冷冷的睨了谢婉一眼,随即厌恶的看向洛晚星:
“你一个没教养的乡野丫头,既然入了府就安安分分伺候好白哥儿,没事少说话,别给侯府丢人。”
“至于柔儿的及笄礼,就按俩孩子说好的办,我的淑娘,自婚后再没见过,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让我们娘俩见见。”
“至于殊白媳妇,婉儿你多教教她,切莫失了我侯府的颜面。”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没人会拂了老太太的面子。
其他人都点了头,唯独严殊梅冷着一张脸。
“祖母,表妹她又不姓严,哪有及笄礼在舅舅家办的?”
她嘟着嘴一脸的不服,“吴家虽然家道中落,姑姑姑父可还都活着呢,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梅儿,住嘴!”
谢婉脸色铁青,完全是被自己这个蠢女儿气的。
母亲竟然为了一个吴馨柔训斥自己,严殊梅又恼又气,说话更是口不择言。
“母亲,祖母糊涂,你也糊涂了吗?”
“一个父母双全的表小姐,常年养在侯府就算了,如今就连及笄礼也要在侯府办,直接过继给侯府算了,也省的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叫人家笑我们侯府乱了规矩。”
“放肆!”
啪的一声,老太太的手重重砸在餐座上。
“只要我不死,侯府就永远是柔儿的家。严殊梅,你既然看不上我侯府,就滚回你的探花府去,这里还轮不到你作威作福!”
老太太扶着胸口喘息不已,严殊梅瞬间老实了,缩在座位上,跟个鹌鹑一样。
可老太太却不准备放过她,直接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洛晚星咬着一块红烧肉,一脸的疑惑。
在脑海里问严殊白:“她跟吴馨柔不是一伙的吗?”
严殊白听着洛晚星的传播,厌恶的翻了个白眼:
“她跟蠢货一伙的!”
不然,也不能明知那探花郎已经娶妻,还非要跟人私奔。
一个贬妻为妾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偏严殊梅那蠢货,爱的跟眼珠子一样。
洛晚星看着被拖出门的严殊梅,砸吧砸吧嘴,又塞了一块肉。
“一点也不像你。”
黑心。
黑心的严殊白眸中恶意汹涌,语气却难得的温柔:“好吃就多吃点,这宴席上的吃食,就算是侯府也是难得用这么一回。”
“用你说?”
洛晚星又夹了一块色泽鲜艳,油润甜香的红烧肉。
严殊白静静的听着,既没冷嘲热讽,也没打断她。
侯府贵重,规矩自然也多,就算是平日进食也是规矩繁多,更别说这样重要的宴席了。
没几个人是来吃饭的,全都是浅尝即止。
想洛晚星这样狼吞虎咽毫无规矩的样子,一定会被训斥。
严殊白十分阴暗的笑着,只有洛晚星的处境越差,她和他的共生利益才越坚固。
而他能给自己身体偷来的生机也才会越多,不是吗?
严殊白胸口再次泛起阵阵痛意,他眸色幽暗,声音低哑:
“别光吃肉啊,在喝点汤,侯府的竹笙十鲜汤可是非常不错呢。”
洛晚星扬眉看着摆在老太太附近的那一盆金黄清亮的汤,香的直皱鼻子。
这道汤,刚上她就闻到了。
听严殊白这么说,当即站起身,在众人雷劈一般震惊的眼神中,连汤带肉狠狠舀了一大勺。
“唔,好鲜!”
洛晚星一遍幸福的把汤送进口里,一边狡黠的眨着眸子:“太好喝了,我在盛一碗,相公你也尝尝呀!”
话音刚落,周围空气微微扭曲。
下一秒,严殊白就被切了过来。
严殊白:“???”
洛晚星舒服的瘫在床上,抬头给这具快死的身子,又凑了一年寿命。
吃饱饱,喝足足,看戏戏,躺尸尸。
另一边的严殊白面无表情的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坐了回去,咬在嘴边的一大块吸满汤汁的竹笙,差点掉到盘子里。
此时的吴馨柔已然换到严殊梅的位子上。
她一直暗暗盯着‘洛晚星’,企图发现这个女人变化的原因。
没曾想,这女人却一点破绽都没露,还是如此的粗俗。
刚刚升起的戒心瞬间瓦解,她下意识卖茶:
“哎呀嫂嫂,女孩子用饭怎能如此粗俗,就算你没吃过好的,也不能丢了侯府的脸,嫂嫂要是不介意,不如妹妹来教你如何?”
严殊白憋着一口气,强忍着身下汹涌的尿意,死死并紧双腿克制着极致的尿意所带来的颤抖,抽出胸口的锦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优雅中带着凛冽的杀意。
然后捏紧瓷白的汤勺,用尽所有毅力,将半碗汤喝了下去。
洛!晚!星!
餐桌上再次安静下来。
刚才说着要教洛晚星用餐礼仪的吴馨柔,被这森寒的杀气吓得脸色煞白。
洛晚星一个义庄出来的贱丫头,哪来这么骇人的气势?
还有刚刚那瞬间从骨子里偷出来的优雅,到底怎么回事!?
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吴馨柔又惧又恼,她竟然被这贱人给吓住了。
而此时的严殊白,根本没工夫主意别人的反应。
因为有人正在他的脑子里吹口哨。
洛晚星恶劣的哼着陆地纪元传下来的儿歌,抑扬顿挫,激情四射。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咿呀咿呀咿咿呀呦,咿呀咿呀呦~嘘嘘嘘........”
严殊白“!!!”
他额角青筋直跳,脸色黑的吓人,起身就往外走。
“唉,弟妹你去哪?”
严殊白脚步匆忙,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对不起,我就是没教养,你们吃,我要去拉屎!”
尤其最后一句,咬的又重又狠。
吴馨柔目瞪口呆。
喊人的二房长媳也是惊呼一声,一脸震惊的捂着嘴。
老太太更是气的眼前发黑,连侯府老夫人的体面都维持不下去了。
拍着腿,大喊造孽。
众人瞧着谢婉脸上龟裂的表情,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场好好的宴席,在严殊白一句我要去拉屎中,仓惶结束。
各房神色各异的离开正厅。
他们这些贵妇人常年混迹后宅,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但今天已然被'洛晚星'狠狠上了一课。
长房取了洛晚星这样一个出生卑贱女人,他们二房三房都是幸灾乐祸的。
早在心里不知笑话多少次了,甚至已经准备可少手段去宣扬长房儿媳的丑事。
可我要去拉屎几个字一出,侯府竟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一致封锁今天宴上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