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
秦岁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霍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黑色西装融入夜色,只留下一地冰冷的空气。
她颤抖着掏出沈星言的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打滑三次才拨通陆野的电话。
“陆野同学,麻烦你过来接一下沈星言。”
秦岁岁声音发紧。
“他在洗手间走廊。”
她匆匆挂断,将手机塞进他歪斜的西装口袋。
沈星言踉跄跌坐在地,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仰起的脸庞被酒精熏得发红,却掩不住眼底那片骤然黯淡的光。
“陆野马上到,你...就待在这别动。”
没等回应,秦岁岁已经踩着帆布鞋追了出去。
酒精在血管里翻涌,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扭曲成斑斓的色块。有服务生端着托盘惊惶避让,香槟杯在她身后碎了一地。
“岁岁…”
沈星言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她没有回头。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恐惧。那个男人生气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秦岁岁猛地伸手挡住。感应门缓缓打开,冷白的灯光下,霍稟修长的身影立在电梯中央,身侧站着徐涛和几位陌生客人。
秦岁岁低着头走进去,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酒精和紧张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不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开口解释。
电梯一层层上升,沉默像实质般挤压着胸腔。
“霍先生......”
电梯门一开,她就追了上去,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沉闷的声响。
“刚刚那个只是我同学,他喝醉了才......”
霍稟脚步未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刷开套房的门。徐涛识相地停在门外,抱着文件当起了门神。
秦岁岁抢步上前,拦在霍稟面前。
“我们真的没什么,他——”
“离我远点。”
霍稟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撞上玄关的装饰柜,震得柜上花瓶轻晃。
“合约到期,毒解了,自然会离婚。”
霍稟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但在那之前——”
突然逼近的身躯带着压迫性的阴影,秦岁岁被笼罩在他的气息里,呼吸不自觉地发紧。
“你最好安分守己。”
“我没有......”
霍稟一把扣住秦岁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他脑海中闪过昨晚的表白画面,今晚的洗手间对峙,霍稟眼底的寒意更甚。
“听着。”
霍稟俯身,呼吸喷在秦岁岁耳畔,声音却冷得骇人。
“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也轮不到别人染指。”
话音未落,秦岁岁就被拽进浴室,重重摔在瓷砖地上。膝盖磕出闷响,她还没缓过神,冰凉的水柱便当头浇下。
她瑟缩在角落,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分不清是水是泪。棉麻连衣裙吸了水,紧贴在颤抖的身躯上,像第二层皮肤。
水流突然停了。
“洗干净。”
霍稟扔下花洒,金属砸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再滚回去。”
门被摔上的震动久久回荡在浴室里。
浴室瓷砖的寒意渗进骨髓,秦岁岁环抱着膝盖,湿发垂落在地面汇成一片暗色的水洼。
她将脸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整个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声砸门声响起。
“砰——”
砸门声混着霍稟的怒吼刺破沉寂。
秦岁岁猛地抬头,潮湿的睫毛黏在一起,在眼前晕开模糊的光影。她用力掐了把大腿,疼痛让混沌的思绪暂时清明。
——不能因为自己牵连福利院。
这个念头像针扎进心脏,她撑着墙面慢慢站起来。浸透的裙摆坠着千斤重量,每走一步都扯动膝盖的淤伤。
门开的瞬间,霍稟的身影压迫性地笼罩下来。他指尖勾着的纸袋迎面砸来,一件白色的丝绸连衣裙从袋口滑出,轻飘飘落在地毯上。
“聋了?”
他声音里淬着冰渣。
秦岁岁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声音很轻。
“抱歉,霍先生…”
回应她的是远去的脚步声,和书房传来的摔门声。
浴室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秦岁岁已经换好那件白色蕾丝连衣裙。她站在书房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绣花。
“秦小姐,总裁吩咐送您回去。”
徐涛挡在门前,声音恭敬却不容拒绝。
“我就和霍先生说几句话...”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徐涛犹豫片刻,终究侧身让开。秦岁岁抬手敲门,指节与实木相触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霍稟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冷得像淬了冰。
秦岁岁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转身时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
走廊上,徐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徐助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秦小姐。”
徐涛为难地压低声音。
“这是总裁交代的事,您别让我难做。”
秦岁岁不再坚持,沉默地坐进车里。当车停在翡冷翠大道时,夜色已深。
她快步走向招待所,路过那条幽暗的巷子时,不由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秦岁岁跌跌撞撞地撞开房门,反手落锁的瞬间,整个人便栽倒在硬板床上。
宿醉的钝痛在太阳穴跳动,像有人拿着小锤在颅内敲打。她连鞋都没摆正,蜷缩着陷入昏睡。
“砰——”
走廊里行李箱滚轮撞击墙面的声响将她惊醒。晨光透过薄窗帘,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秦岁岁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坐起身,丝绸连衣裙经过一夜蹂躏,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冷水拍在脸上时,她才彻底清醒。抽出素描本,笔尖在纸上点了点——离高奢招聘会还有七天,足够她再完善几套设计。
“入场券呢?”
床单被掀得乱七八糟,连枕头套都被扯出来翻找。秦岁岁突然僵住,昨晚的画面闪回。
———徐涛的车门关上时,她手里似乎...已经空了?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抓起手机冲出门,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狂奔。翡冷翠大道的梧桐叶粘在湿漉漉的路面上,被她踩出凌乱的脚印。
“云境酒店到了?”
出租车停下时,秦岁岁已经急出一手心的汗。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却在感应门前刹住脚步。
光可鉴人的玻璃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头发蓬乱,眼下挂着青黑。
“女士,我们酒店采用人脸识别系统。”
迎宾小姐挂着标准微笑走近,目光在她洗白的帆布鞋上停留片刻。
“非会员需由持卡人陪同进入。”
秦岁岁张了张嘴,却见对方已经微微侧身,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优雅地指向门外。那个弧度精准的送客姿势,像把无形的刀,将她最后的希望斩断在晨光里。